呼啸的北风裹着雪片,耀武扬威的一波一波攻击着车窗.
荔枝和芒果今晚都不约而同的穿了裙子.
荔枝穿的毛料的长裙,几乎覆盖至小腿.上身一件雕着菠萝花的粉红色手工毛衣.
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披肩.只是睫毛和眼圈描了淡妆.全身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青春活力.
芒果则穿着皮制的黑色短裙,高筒的皮靴.上身只套一件老虎花纹的小袄.也是长发披肩.却是浓装艳抹,红唇似血.
女人常说:男人冬天用来暖暖脚还是不错的. 因为女人属阴,冬天的夜晚常常是手脚冰凉,需要和她心爱的男人手足相抵.
而出了被窝,不管是在冰天雪地的寒冬夜;还是夏日里冷气十足的电影院,女人们却从不畏惧寒冷而将她们光滑修长的双腿释放.
穿裙子的荔枝有充足的理由将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于是那串煞风景的千纸鹤享受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这千纸鹤真好看! 荔枝的手真够巧的.我以前都不知道.”
偏偏这时侯Shan不识趣的赞了一句,更糟糕的是这话里还有些醋意.
“是吗? 你真觉得好看那就送给你吧!”
荔枝意味深长又不紧不慢的答了一句.
这一问一答差点让正全神贯注开车的波箩撞上马路牙子.
“不大好吧.这,这是你叠给波箩的.呵呵.”
Shan讪讪的干笑几声,仿佛正当了波箩和芒果的面,体会着与荔枝偷情的野趣.
“是么,是我叠的吗? 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荔枝笑着转向波萝问,又似乎在努力的回忆.
那笑仿佛自带了一股远从加拿大刮来的寒气,芒果听了止不住的咳嗽.
波萝心慌的就去开音响,传出来的却还是那首李宗盛的 “鬼迷心窍”
悲怆而无奈的歌声传遍车厢,四个人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
女人的香水夹杂了夜的气息外加过热的暖气.
波萝一边开车,一边看路,一边防备着那串鬼魅的千纸鹤,累得是汗流浃背.
索性甩了西服,脱了衬衣,波萝大大咧咧的只穿件背心,大有赤搏相斗的架式.
后面的Shan立刻闭了嘴,绝口不再提那恼人的千纸鹤.
一路无话.
去的是一家Shan推荐的Steak House.在中城拥挤的街道和积雪里东拐西绕,就在波萝绕得头昏脑涨寻思这小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别诓着我们同归于尽的当口,车子在冲向哈德逊河的前一瞬间急煞了下来, 到了.
门面不大,且并不招摇,却停满了高档车.
原来美国人也善中学西用,充分领会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精髓.
女人在牛排馆子从不点牛排,就如同正式宴会男人一例要严装黑裹而女人可以只穿肚兜 (美其名曰吊裙),吸脱鞋(又名凉鞋)一样的天经地义.
荔枝点的是没有骨头的蒜煎三文鱼; 芒果点的是满身是壳的清蒸阿拉斯加大蟹.
Shan潇洒的一指12盎斯的纽约牛排就别过头去跟芒果说话了; 波萝坐在最外面痛恨势利的服务生不顺时而是逆时针点菜因为12盎斯的纽约牛排正是他所想要的. 波萝泄气似的点了菜单上最贵的一份牛排.
服务生怯生生的问波萝是不是确定,波箩那个气这语气怎么象极了荔枝难道吃点肉我也不能自己做主又不是毛茹饮血.
等菜端上桌, 波萝傻了眼:原来那最贵的是double size的双份牛排.
波箩想这牛排馆恁不讲道理哪有将双份牛排也摆上菜单,也许专为断背的男人准备.
波萝不是鲁智深,海里没有垂杨柳可拔,那这将近两磅的双份牛排波萝也万万是吃不下的. 好在荔枝善解人意的解围说我们家这位从来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不,多点一块留着明儿的午饭呢!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Shan慢吞吞的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句,一边拿刀奋力和他碗里那块血淋淋的12盎斯斗争.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只一顿晚餐Shan就已经被波箩射杀了N次.
谈话也不投机
先谈股票: 波箩看好A股和CAF; Shan却说H股和FXI才有潜力.
波箩悻悻的说Blackstone就要上市,抢IPO一定有赚;
Shan深感不屑的摆手说I-Phone月底推出,不买苹果那是傻冒.
波箩哧之以鼻说你那是投机不是投资; Shan老谋深算又话中有话的说我不管过程得到了结果才是真正的拥有.
波箩差点说投机股票就象在拉斯维加斯结婚,这样的婚姻和结果都是做不得数的.
再看荔枝的不动声色和芒果的兴趣盎然, 波箩话到嘴边切一片牛排夹着已窜到嗓子的话一齐生生咽了下去.
聊起电影也没有共同话题: 波箩大赞Shrek 3拍得很有深意; Shan却说那是纯粹的动画片,Spider Man III才是成年人看的.
再往下两个男人齐声说对方幼稚.
波箩倾向共和党; Shan一定是拥护民主党. 波箩热爱洋基, Shan不怕得罪满坐的客人也要宣告他是红袜的铁杆球迷.
荔枝和芒果怜悯的坐在一边看戏.
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众人均沉默.
波萝索性换上了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的二胡曲,似乎在祭奠刚刚吃下的那两镑牛肉的亡灵.
一直默不作声的荔枝突然说: 波萝,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挂这串千纸鹤,那不如摘了,挂点别的?
还没等波萝搭腔,荔枝变戏法似的搁包里取出一串风铃。那是一串蓝白色的海韵的风铃,下面坠着一条小鱼。
“换上这串风铃吧?蓝天白云,跟你的车也搭配;我希望你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游来游去而不受束缚”
荔枝的一席话说的自然而滴水不漏。
波萝偏了头,不认识似的看着荔枝。
荔枝勇敢的抬起脸,黑暗中的那双眸里不再写满天真和懦弱。
连阿炳也仿佛知趣的停止了二胡声。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四个人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良久,身后的芒果打破了沉默。
芒果说:换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风铃比那千纸鹤好看,好听多了。。。
芒果好像感冒了,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沙哑。
波萝只感觉针芒在背。
正在42街上,四围五彩的霓虹灯和闪烁的车流令波萝有些眩晕。
荔枝已轻巧的摘下千纸鹤,挂上了那串蓝白的风铃。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荔枝从容的打开车窗,一抬手,将那串千纸鹤留在了风中。
几天后,芒果打来电话,说Shan找到了更好的机会,她要随Shan西迁到加州去了。并祝波萝和荔枝幸福。
那一个雪夜,在繁华的百老汇,波萝遗失了一串千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