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不多时辰,北掌门调理好自己的息脉,上马再行。这一时到了一个小镇,他见日已偏西,就找到镇上唯一的一家“荣门客栈”且过夜再说。
一进门,北魅魂就觉得这“荣门客栈”有些古怪。那个掌柜的丑老婆子初见他时的一惊,虽然只从眯眯的藏在皱褶里的一双眼中流露出来,可如何能逃过久阅江湖的北掌门之眼?至于那个明眸少女小倩,就算是旁人,只要曾经相识,也一眼就能从面貌上认出,就是树荫下“安逸酒”的那个小童。不过,北魅魂还是依稀觉得,她那身段却是古刹中屡次三番挑逗自己继续向前的白衣女郎。奇的是,酒摊小童的身量要矮小些,如今这少女倒是长身玉立,“莫非是她弟弟?”北魅魂留心细看,倒是没有再见那只古怪的青灯,当下先松了一口气。
“店无好店。既来之,则安之。我只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且看这几个小毛儿能弄出什么玄虚!”
北魅魂把心一横,先吞下三粒还是先祖师从罗庄主的爷爷那里讨得的“百毒不侵玛瑙丹”,早早熄灯卧于床上,在黑暗里调运呼吸假寐。可左等右等,总不见窗外门边有任何动静。梆敲四更,他想,不如自己出去探探虚实。现在虽自己身处生地,前无友人后无援手,但一代掌门的功底,还怕她几个女流之辈吗?
他先上屋檐放眼一望,果然后院尚有灯光。北魅魂运动自己的轻功,三下两下就来到近前。他使一招“五蝠倒捧寿”,只用脚尖钩在檐上,然后长身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就落在窗边,再用唾液沾湿了手指,略略一抹,窗纸就被撩起了一个小角。此时,里面的人显然无所察觉,还在继续她们的谈话。
北魅魂小心地贴上去独眼一瞄,先落入眼中的是刚好正对之一华服少女,只见她: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而其侧面之白衣少女,就是酒摊之小童、古刹之美人,但见之: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正背着他的恰巧就是那个柜房的老婆子,穿得深色百衲破衣,乱七八糟地挽着顶髻,坐在那里后影儿也是腰如水桶,臂如门杠,就手腕和手掌背心露出的皮肤还算平整细腻,那双手倒算是一双美手,勉强是:
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只听那个华服少女说道:
“依依今日太过鲁莽。如何就与人无故争斗起来?”
白衣少女插嘴言道:“妹妹怎说是无故?明明是那恶人先与我们姊妹动手。”
华服少女依然慢条斯理道:“必是依依装扮出了破绽,被他识破机关。我总是劝你,莫扮男儿,你总不听,偏偏扮成老汉,一不小心,步邪脚歪,漏洞百出,如何完成程程姐姐,素素姐姐,红袖姐姐交与你设酒摊探听李三石动向的大任?”
“师傅往日是怎样教导你我的?身在江湖,万不可与人斗气逞强。你今日只为一点小事,就不顾重任,擅用“青灯迷魂散”。千不该万不该,还拽上得儿扮小倩。。。”
这时,坐在眼前背对北魅魂的老婆子挪动了一下身子,轻声浅笑,出语相驳:“得儿本就是小倩么。。。”令老北诧异的是,那老婆儿的声音居然清脆悦耳。
华服少女并不理她,接着说:“现在红袖姐姐正为筹金犯愁。李三石也正为香云小筑的姊妹截了他几船美女而与我们寻仇生事。江湖上总是多一个朋友多一分力量。你放下大事不做,如此无缘无故结怨与人,而况,此人尚无分善恶忠奸。。。”
老婆儿再次截断了她的话语:“怎说他无分善恶忠奸?我瞧他一副凶神恶煞,没准就是李三石派来的奸细!”
华服少女叹了口气:“依依,你总是如此难入他人之言。我不与你争辩。今夜那人住在客栈,八成又要多事。我本受红袖姐姐之召,有大事与罗庄主和霹雳手烟丝侠相见。如今说不得,只与你在此观变吧。”
北魅魂暗中思忖,原来那老汉与这老婆儿,那小童和这小倩各是一人所扮,看来那相古刹之白衣女郎也是这少女小倩。难怪华服少女埋怨那丑婆子,当时若不是自己已迷失过久,体力内力消耗,就凭平日自己的掌力,倘或那小倩身在五丈以内而毫无防备,她定会重伤!
正想着,忽听背后梁瘠之上微微一响,仿佛有人掠过,北魅魂一惊,下意识一闪身。只听屋内低声呵道:“什么人?”与此同时,银光一现,一枚小飞镖自窗内飞出。北魅魂出手甚快,借转身之际,衣襟一裹,那枚飞镖已卷入怀中,借月光与屋内灯影一看,原来是一枚具体而微的小银笔。北魅魂当下一凛:原来是她们!
只这眨眼之功,屋内已小旋风般窜出三人,各自手握兵器,相互倚靠警戒。北魅魂一见之下不觉暗自喝采,好警觉,好身手,好兵器!这三个人均为女子,那华服与白衣少女固然风华绝代,就是那个老婆子却也原来不老,身段虽是老妇人一般大肚粗腰,脸蛋依然年轻,不过一双凤眼眼梢微微上吊,妖不妖媚不媚邪不邪正不正,令人琢磨不透,不怎么舒服。再看她们手里的兵器,乍看全是三尺长剑,细细端详,却各个不同。
只看华服少女那剑,白银打造,剑身如同一支长银笔,说是剑却不见锋芒。别人尤可不识,北魅魂却认得它:此剑名为“银霄笔”,能使此物者,必然武功卓越,剑到之处,已毋需利刃之锋,剑气所贯必能挫敌致命。
白衣少女手中之剑也是一件罕见的利器,剑柄为金丝镶嵌为古琴状,剑身为乌金铸造,色如生铁却别有一层冷光,舞动之时犹如传云闪电,指弹其上又如天琴铮铮,所以此剑既名为“天琴剑”。
而那个亦汉亦婆、亦老亦少的妖女手里,使的是一柄镶有玉色蝴蝶的铜剑,看似无奇,其实剑身淬有伤情断肠叶的剧毒,被它擦伤半点皮肉,虽不致顿时陨命,也是内功大损,没有半年十月,就无法再入江湖。
三人一时看清对手身在何方,即个个转身,剑端一齐直指北魅魂所在。只听华服少女首发其问:“来者何人?”
北魅魂不答,倒是冷冷一笑:“原来是海飞派三姊妹,少主银霄笔东方梢儿,少女幽魂聂小倩,百变妖姬柳依依。”
三女子互望一眼,略有迟疑,还是中央华服女子,银霄笔少主梢儿起问:“晚辈眼拙,敢问前辈高姓,可否见赐名号?”
北魅魂依然不睬,自顾说来:“哼哼,百变妖姬真个好把戏!今日那个鸟泥浆酒是你,柜前丑婆子是你,不知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老不老、少不少,倒是也不是足下之真面目呢?”
梢儿明知他是故意挑衅,仍用惯常平和的语气缓缓问道:“不知前辈今夜脚踏贱地,可有何贵干么?”
她自是心平气和,一旁早气倒了柳依依,不等北魅魂作答,挺剑上前,呵道:“少主与他罗嗦什么!看他就非善辈,待依依再来替少主教训教训这个老货!”
梢儿刚待阻止依依切莫莽撞,北魅魂倒是正中下怀,不过他反退后一步,说到:“在下北魅魂情愿奉陪,不过,本人不与女子动兵器。”
这是他的实话,倒不是想耍什么花招以避其利器。原来,北魅魂还未成为浑天派掌门之时,曾有一次与人过招,误伤本门一位小师妹,从此他指天发誓,立下十大戒律,其中之一就是决不再与女子动兵器。
柳依依闻言,将手中长剑沧郎郎还入剑鞘,随即抛给小倩。二话不说,抢前一步,一招“红佛扫尘”,飞身直扑北魅魂,指尖自其面门而下:“让你这厮见识见识海飞派的眉心指!”
北魅魂当然不会回避退让,一招浑天掌“反海推江”迎指而上。两相指掌相触,内力互抵,双双向外倒退数步而立定。两人不觉各自心惊,均探出这一场争斗非三招五式即可分高低胜负。
话虽如是,两人都不曾言语,旋即又战至一处。依依丝毫不见身重脚慢,只见她宽裙大衣旋转翻飞,“徐娘贴花”、“飞燕舞盘”、“张妻画眉”、“梅妃点珠”、“玉环衔杯”、“青鸟传书”、“双成折钗”、“王母赐桃”。。。招招不离北魅魂的面门,指指点点全向北魅魂的眉心。那北魅魂也不示弱,步伐沉着,每出一式看似缓慢,但内力凝重,每掌总在依依指到之先封住她的攻势。
战至酣时两人均全力以赴,早已忘乎一切。可急坏了观战的小倩。海飞派三姊妹,以银霄笔梢儿武功最高,平日冷静善谋,所以年纪虽不居长却以少主立于三人之首。少女幽魂小倩轻功首屈一指,一柄“天琴剑”剑法极精,她还擅抚真的古琴,能寄内力于琴声震人心魄。不过,她的指掌拳法不精,现在北魅魂指明不使兵器,她只好干着急却无法上前帮手。旁观者清,小倩已看出些端倪,依依的功力弱于对手,目前只是以快制胜,久战必会吃亏。
小倩睇眼身旁的梢儿,却见她面容沉着。梢儿也觉出小倩的焦急,悄然按住她的手腕,以极轻的耳语对她说了四个字:“稍安毋躁。”
梢儿当然也看出对手实际上武功胜于依依,一时难分胜负,不仅仅是由于依依步态灵活,指法精妙,同时恐怕也与北魅魂中毒未几,功力略有损伤有关。另外,梢儿更已察觉,其实北魅魂并未想致依依于死地,每每发招,仅以抵挡为全功,点到为止。看出这一点,梢儿的心思就远远超出了这场争斗的高下输赢。她在思索,来者到底是敌是友,如此故意言语挑衅在先,又进进退退虚虚实实于后,是意在报复依依前日之冒犯?是戏弄?是试探?还是故意拖延时间以待后援?
正在疑疑惑惑之际,只听依依一声长啸,使出一招眉心指最狠毒的“天孙玉梭”,于北魅魂掌力之隙,穿透阻挡,眼见如笋玉指就要点入北魅魂的眉头中心。。。梢儿脱口而出:“依依当心!”
只听小倩惊呼一声,不知怎地,那北魅魂呼吸之间滑出一步,已然避开指锋。依依反倒是收不住脚,发出指力又无法回撤,自己全身已落在对方掌力笼罩之下。。。
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梢儿却看到就在北魅魂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立下数条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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