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波

心如止水是一种境界,一种修炼,也是一种无奈与苍老。不管年龄多大,经历如何坎坷,有心如水,总是希望风儿吹过,带起片片涟漪,涌起层层水涛,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那沉淀水底的淤积尽情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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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弯弯》

(2010-06-25 20:31:08) 下一个

母亲近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今年的春天又是格外的寒冷,四月回家探亲,到家不久,母亲就闹头晕。每天早上带母亲去打吊针,要三个小时,中午还要想办法做些可口的饭菜。问母亲想吃什么,母亲的回答永远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看得出只要是儿子做的饭,不管做成什么样,母亲吃得都很香甜,打了十天的吊针,给母亲做了十天的饭,居然一次也不忍带母亲去饭店,因为我知道,在母亲心里再丰盛的菜肴,不如我做的一碗疙瘩汤。母亲要的是儿子尽的心。母亲已经八十岁了,人到这个年龄感到格外的孤独,很久没有和母亲在一起说说家长里短的话了,看得出老人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光。心里很是歉疚,母亲一下就老了,老的需要人来照顾,人来安慰了。由于出格的顽劣,小时候没少挨母亲的打,可现在回想起来,母亲是怎样打我的,打到什么程度,一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能记住的仅是“你怎么就是记吃,不记打呢” 这样一句话和母亲那焦虑生气的样子。聊天时,问道母亲,母亲说就是恨我不长记性不记打,有时候打狠了,自己的胳膊会疼好几天,很多时候打到后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由爱而恨,由恨而打,对母亲的责打,我唯有感激,没有丝毫的怨恨。随便举个顽劣的例子,看看是不是要挨打;

小时候家里的楼房是那种三层仿苏建筑,每层四户,门前一个通廊,各家可以相互走动,楼梯口是个四方的空地,我常和邻家的长辈在那里下棋。楼房格局间量都不错,就是四户人家要共用两个厕所,没有集中供暖的设施,每到冬天还要家家生起煤火取暖。这年冬天,下午没课,到楼上找朋友玩。他家取暖不用蜂窝煤,用的是煤球,说是还可以做饭,省些煤气钱。不知是谁想起来的主意,反正是一身力气没处使,拿起煤球从三楼向院子里砍,先是找个目标看谁打得准,接着是满院子开花,看煤球“噗”的一声,瞬间破碎后染黑地面。这样玩还不过瘾,卯足力气向对面楼顶抛,到最后,干脆倾尽全身力气将煤球高高地抛过对面的楼顶,那边落到何处就不知道了。两个人正砍得来劲。就见前面楼房的一角涌出来一大推人,看到我们,人们直指着我们的方向叫喊起来;“看,就是这两个小子!” 人群开始跑动起来,看到无路可逃,我俩跑到厕所把自己反锁起来。还没定下神来,门口已是乱哄哄的了。想着开门出去不知会怎样,竟然开开窗户看看能不能从三楼溜下去,直溜溜的墙壁没边没檐,绝对是不可能的。抬头寻找,一下看到了顶棚处一个检修用的方口,立时就觉着有了救星,一个人顶起一个人,翻身进去,再探身下来把另一个人拉上去。顶棚里是木架结构,楼两端有两个通风口,有些光线进来,还可以看清东西。顶棚里积满了灰尘,又干又细,梢一走动就会飞扬起来,进到鼻子里就想打喷嚏,我俩紧紧捂着口鼻,踩着木排架向楼房的另一半摸去。由于匆忙,朋友一脚踩了空,把顶棚踩破了,人家屋里的东西都看得见。原来顶棚只是苇帘子抹的白灰,一点也不结实。急急忙忙到了另一端,从那边的厕所口出来,土猴儿似的两个人窜到楼下溜之大吉。其实跑也就是躲当时可能的一顿乱揍。“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 你是谁家的孩子,人家能不知道吗。

第二天,到隔楼院里去看我俩的战果,半筐煤球少说也有几百个,满院的黑印不说,第三栋楼的窗户有二十几块被我们打碎了,正值寒冬季节,不知破窗的人家会多么的恨我俩,昨晚告状的语言能婉转吗。除了二十几块玻璃,煤球破窗而入,还打坏了人家的东西,幸好没有一人受伤。除了赔钱,找房管局的给人家换玻璃,母亲还要挨家挨户的带着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破财是小事,对自尊心极强的母亲来说,我干出这样一件轰动全街区的“丑事”,让母亲的脸面往那里放,打一顿应该还是便宜我了。

病好后,母亲执意要回一趟老家,除了看看不多的几个亲戚,心里想的是要看看身后的地方,虽然不是明说,但意图十分明显。落叶归根一直是母亲的想法,可能也是父亲的交代。带着母亲特意从房山绕的道,母亲生在平原,却特别喜爱山,这是我在年轻时就听她说过的。房山的山不如门头沟的山险峻,却是回老家的顺路,车到周口店就算进了山了。虽说天有些寒,季节到了,该开的花还是开了。满上遍野的春花,让母亲兴奋不已,不断地讲着她和老家小姐妹的故事。讲到高兴处,甚至会随口哼几句。是呀,即便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她们心里也有永远年轻的那一角。为了让母亲尽兴,在半山找个平台把车停了下来。山口的风很大,又寒又冷,看着远山近树,母亲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我知道母亲又在想父亲了。父亲去世十几年,生前留下了几瓶酒,每到父亲的生日,母亲从不叫我们去打搅,自己一个人会做些父亲喜爱的饭菜,摆上碗筷,给父亲倒上一小杯他自己买的酒。默默地两个人在两个世界里过他们自己的生日。清明祭扫,祭日祭奠,在母亲那里是没有的,我们只能背着母亲,去做那些儿女该做的事。在母亲心中,父亲是永生的,只不过这次走得很远,是在某个地方在等。

有些担心母亲受风,我默默地走到母亲背后,用双手护住母亲的前额,我感到母亲身子一颤,软软地靠在了我的身上,一生坚强的母亲需要人安慰了,乌鸦尚能反哺,何况人乎?山风凛凛,花香四溢,我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楚,眼前的花枝模糊起来,母亲,我现在又在想你……




风寒香冷花枝碎,

路遥山野无烟炊。

亭台小憩赏春色

与母同看一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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