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来客”掀起的涟漪复归平静。而另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在机关大院平静的生活中又掀起轩然大波。
一天小张来广播室告诉我们,他去“大河沿”(我们管吐鲁番叫大河沿。)接他“表妹”,来了希望我们能帮忙接待。这还用说嘛,都是朋友,我们期待着。
接来后大家见面,寒暄,小张一一介绍我们认识他“表妹”:叫小妹。我们有点失望,小张那么青春英俊,他表妹可有些貌不惊人,矮矮胖胖、小眼咪咪的,衣着也有些土里土气,但一看就是个泼泼辣辣、利利索索的主儿。
有一天小妹来广播室闲聊,告诉我们她这次来部队的真正目的:她本不是小张的什么“表妹”,而是他的未婚妻。前些日子小张的老乡回家探亲,小张稍信给小妹,要解除婚约,还说在部队有了女朋友,是个“火蓝兵。”我们惊的掉了下巴,我马上意识到这事可能与我有关。
小妹拿我们当朋友,与我们商量,她是不是要告到部队首长那里。还说小张铁了心的要分手,如果小妹敢把她的未婚妻身份传出去,他将以死相搏,谁也别想安生。我们又一次震惊!一向温文尔雅的小张原来是这么个狠角色,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妹是南京人,河南、湖南分不大请,小桑索性告诉她小张谈的是一个“湖南兵”,想转移视线帮我解脱。我是既怕又恨,这个看上去聪明又世故的小张怎么做这种愚不可及的傻事!我答应过你一个字吗?给过你什么暗示做你女朋友吗?连一次单独约会、碰一下指甲盖儿都不曾有过,这小妹真要闹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一下子颠覆了对小张的好感。我们只能劝小妹,要跟小张好好沟通,先不要告上去,毁了他的大好前程,他会恼羞成怒。
小妹又一次来广播室,长聊起来彻底揭开了小张的真实面目。原来他就是南京近郊一普通农家子弟,父亲是个老木工,不是什么建筑工程师,也没有叔叔是电影明星。小张从小爱结交,性格外向朋友多,高中没毕业就不再读书,跑到南京市里跟朋友混,好在有个手艺也不愁吃饭。
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我恨自己太愚蠢,不能慧眼识人。但又琢磨不透,人,为什么不用你本来面目示人、要装腔作势呢?装腔作势也罢了,那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说谎骗人呢?还就有人上当受骗相信那鬼话连篇!真有种智商被人按在地上用脚搓的感觉。
静下来想想小张也蛮可怜的,没有一个好爸爸。他不断演戏,用谎言编织梦想,无非是为了博得你的好感、同情乃至爱,聊慰寂寞人生。谎言重复百遍 自己都信了。小妹的到来让他一朝梦碎,怎能不迁怒小妹?上帝也够吝啬,给了小张那么完美的外表,却没有给他一个男人应有的的知识、智慧与德行。
事情发酵之快超出我们的预料,几天时间在机关里就传的沸沸扬扬,小张似乎成了当代陈世美,众矢之的,小妹万里寻夫却遭不公平待遇。我这一方暂时还风平浪静。但日子过的提心吊胆,不知那天泼天大祸就会降临。苹果离了树,等着挨削吧。
一天小张突然来告别,说后勤部门处理意见出来了,勒令他提前复员,随小妹回归地方。不说开除,不给处分已经是很宽大了。我对小张已反感至极,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从心底泛起,又不会装。那天让他备受冷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
最后小张从上衣口袋掏出自己的照片,一张俊美的标准头像,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我瞄了一眼让他收回。他说回去后给我来信,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必了,知道这世上有你这么个人就行了。”小张一步一步退到门口,转身开门走了出去,我连站都没站起来,基本的礼貌都不想维持了。
后来听后勤一个助理说起,亲眼见我们处长跟后勤首长据理力争,大意是:我的兵我了解,小鲁不是轻浮的人!只是太善良,对谁都不设防。他们没有谈恋爱!
这才让我逃过了一个可能的处分。大概为了我的自尊,处长从来没有提起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