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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坐在窗前的阳光里,追忆昨夜梦中景。昨夜梦到了什么?我闭上眼睛认真搜索。像拍完的胶卷放在显影液里,渐渐现出了一些轮廓:在一处“星垂平野阔”的空旷之地,杳无人迹,走得又累又饿的我,好像需要升起一堆篝火烤点什么。我先用火柴点燃了一些干草,弱弱的火苗飘忽无力。再往上边放些枯枝、劈材,烧的正旺时盖上一层加了些水的潮湿碎煤,蓝色的火焰从碎煤间隙熊熊燃起,不一会儿功夫就烧成熟火,那些碎煤集结成块儿,像铁匠铺里烧透的毛坯,红的透明。篝火照亮了整个梦境,暖融融的。终于被热醒,黑暗中摸索着掀去一层被子,清爽许多。半睡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从遥远的时空走来。。
功课完毕太阳西,背起书包回家去。“姥姥,我放学啦!”小女孩七、八岁,大眼睛,小圆脸儿,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儿,一蹦三跳地进了门。“饿不饿?来,帮帮忙,一会儿就吃饭。”姥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家庭妇女,个子不高,干净利落,眼睛里满满的慈祥和坚毅。
小女孩像未来某个梦中的程序一样生着火,烧开半锅水,外婆把刚擀好、切好的面条下在锅里,锅开后,用筷子慢慢把面搅开,嘴里还示范似的念叨着:”生搅疙瘩熟搅面,拌疙瘩要不停地搅,面条要开锅后才搅。”开了两滚儿,外婆把锅端下来;又拿来一个饭勺,倒进半勺油放在灶间的余火上,等油热了放上葱花、盐、少许酱油,离开火,一下子把热油勺放进面条锅里,“噗、噗、噗!”响声过后,半个院子都弥漫着熟葱花儿的香味儿。小女孩的爸爸、妈妈也回来吃饭,跟房东家小孩一起玩耍的两岁的弟弟也被送回来。。一家人围坐在一个小地桌上在院子里吃午饭,一边聊着天儿。
小女孩和弟弟跟外婆一起,住在这个小镇上租赁的一间民房里。一张大床外婆和弟弟睡,她睡在一张单人竹床上,床尾放着一个枣红色的木箱子,盛着家人简单的衣物。直到小女孩长得腿都伸不直时箱子才挪走。大床边上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三斗桌,据说原来还有漂亮的铜制拉手,大炼钢铁的年代都被拆去做贡献了,后来用一些棉绳里外挽些疙瘩代替,很难看也不好用。桌子上方墙壁上有个方形的凹槽,大概让放些零碎的物品,外婆就把油灯放在里边。晚上小女孩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作业,外婆哄着弟弟在床上玩儿,口中念念有词:“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小妮儿,捉猫来,吱扭,跑了。”。油灯是改进过的,有玻璃罩的那种,比邻居家的亮许多。老鼠上来也偷不到油的。
等弟弟睡着了,外婆让小女孩教她认字,写她的名字,至今她都记得外婆姓司,叫XX。后来每当她想起放在墙上的那盏油灯,总会联想到“凿壁透光”的故事。如果她有西汉匡衡那么刻苦读书精神的N分之一,也许早成了一代文学大家。(匡衡,西汉人,小时家里穷,完全靠寒窗苦读成才,后被汉元帝重用,位极人臣。汉元帝就是错把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送出塞、又把画师们全部处死的那个皇帝。)
在他们住的那间屋外有个简易厨房,左边一个风箱,右边一个灶台,夏天就在那里做饭。外婆做饭有时需要小女孩帮她拉风箱,后来她就学会了生火。拉风箱也是个技术活,拉猛了会把右边炉灶里的火吹得飞起、灭掉;拉慢了又不起作用,要靠感觉摸索经验。需要大火时要加煤加劲儿拉风箱,需要文火时仅靠灶间自然火就行。刚生火时用新煤,火烧旺了可以加以前用剩的没有燃尽的煤渣,物尽其用。
小女孩的父母一般到吃饭时才回家。他们分别在位于镇子北边的公社大院和隔壁中学里各有一间房子,寝办合一。小女孩和她弟弟偶尔会到公社或学校食堂吃顿饭,住在父亲或母亲那里,改变一下生活环境觉得很新鲜。
从他们租住的民房到小女孩父母工作的地方,走路大约要20分钟。有一次半夜人脚定后,小女孩的弟弟突然发烧,惊慌还没失措的外婆抱着弟弟往医院跑(医院在镇子东边,到医院也要20分钟),命小女孩去喊她父母。夜深人静,一个人跑在静悄悄的大街上,左右的房舍黑黢黢的,仿佛鬼影憧憧,处处有埋伏。出了镇子还有很长一段路,听着自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张的不断回头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没那么感到恐惧和孤独无助过。喊来父母赶到医院,外婆正抱着发烧的弟弟坐在医院大门外的土地上,声嘶力竭地喊:“梁医生!梁医生!”小女孩认得那位医生,个子不高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头儿,专给小孩子看病。。
事后外婆总是感慨:这男孩子就是主贵吗?一生病就惊天动地的!俺花儿(小女孩叫冰花。)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化几分钱买个药片吃了就好。是的,冰花这辈子都很少跟医生打交道,自强不息。
(待续)
真好看,有灵性的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