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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七年,我十岁。
那年的事情早被这过去的十九年冲刷得模糊并且平淡。我几乎想不起什么。好像是那年我们搬了新家,我转去了一个更远的学校。上次回国时,看见一个那时和我打过架的同学。在灯光发红的屋子里,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聊了很久,原本说好再联系的,交换了电话号码。不过最后谁也没联系谁,都忙自己的事儿。闭上眼睛像在做梦,周围全是黑的,对时间的感觉就敏锐起来。我想起好像就在八七年,我外婆过世。
那几个晚上家里很乱,亲朋好友都在我家。实在困得不行,我被赶上楼去睡觉。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妈妈大声喊我,快,外婆不行了。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我光着脚冲了下去。所有人都在那儿哭。后来妈妈对我说,那个晚上她走进外婆的房间,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她蹲下系的时候,突然看见外婆张开眼睛,向她伸着手。她忙走过去,过后不久,外婆就走了。
外婆过世后的第二个晚上,我的姨婆婆,也就是她的亲妹妹,和我挤在一张床上睡。半夜醒过来,我看见姨婆婆睡着的样子,跟外婆一模一样,竟以为外婆还活着。我高兴地屏住呼吸,以为正在做梦,生怕声音一大,就吵醒了自己。
想起外婆的时候,第一眼总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个下午,我看见她站在院子里,穿着那件蓝灰的旧衣服,背对着我,花白的头发很整齐,拿着白铁皮的洒水壶,站在新修好的花坛外。铁树的叶子很长,伸到外边。金橘开得很好,结满橘红的小果子。下午的阳光把水泥花坛晒得发黄。
细细想了想,那是八七年年初,全家从外地探亲回来,我推开院子门时看见的。为了等人砌那个花坛,外婆执意留在家里。以后妈妈不止一次对我说,早知道那样,一定让外婆一起去的,至少能陪她最后一次旅游。说这话的时候,她哭了起来。
铁树后来给了阿姨,金橘一直还在,只是越长越大。上次回家,它从原先的大花盆直接移栽到了花坛的土里。花坛还是那样,除了老旧一些,没别的变化。里面新栽了盆月季,大红的花开得严严实实的,喜气洋洋。
外婆得的是晚期肝癌。其实在八六年,阿姨和妈妈曾特意陪她去一家权威的肿瘤医院做过检查。拿报告那天,得知结果都是好的,她们高高兴兴地坐车回来。倒是一家普通医院里的一位医生在她去检查之前,曾提醒过可能会有坏结果。可有了那样的化验报告,谁都没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外婆入土那天,爸爸借了辆面包车开去公墓。妈妈捧着骨灰盒,我想不起来她的表情,但记得骨灰盒是一个很大的陶罐,外面上了层釉,咸菜似的绿隐隐发光。上面有一个小盖,外婆就从那个口里缓缓流了进去。墓地在一片山上,景色很好,山后一片大湖。冬天的时候,周围开满梅花。那天的天气也很好,我们看着装着外婆的罐子埋进泥土。有人在碑上描字。不知是谁带了个风筝在放,我站在山顶看着风筝忽高忽低。
也是上次回国,就要走时,妈妈突然想起我没给老人上坟,忙赶在最后一天心急火燎地去了。可巧,也是个好天,爬山的时候我们说说笑笑,阳光照得很暖和。碑上的字有人重新描过了,旁边的松树长得出奇的壮,记得那年刚栽下时,只是棵干瘪的小苗。烧锡纸的时候,爸爸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逶诳诖?铩?醋拍贡?錾瘢?椎难桃换岫?荷侠吹沧∷?氡吡场O律降氖焙颍??咴谇懊妫?杪柙谥屑洌?以谧詈蟆J裁炊济挥邢耄?抑皇遣茸攀?罚?谏铰飞喜?朴频赝?伦撸?孟褚桓霰咦呗繁呦胧露?睦贤范??
注:哪吒就是司令的“表弟”。文章是他写的,画儿是他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