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横眉是我喜欢的一个网络写手。他的文章角度特别,常带弦外之音。最近看到一篇:《反对中共,要站在它的背后!》。文章说,“目前中共正象一辆满载着从人民手上掠夺来的财宝而又正在慢慢滑向悬崖的破车,那些手中有权的中共党员和一伙打着拥共旗号跟着车后面跑的反共高手正从车上不断伺机搬下财宝放进自己的口袋,争取在中共这辆破车坠下万丈深渊前把财宝抢光。”
所以横眉认为,坚决反共的民运人士其实是在救中共的命,他们站在中共的对立面,也就是车头前,用力地顶着车,大声指責中共行错了方向,企图让车改道走。而明拥共、暗反共的高手则都反而站到中共的背后,帮着中共一起把车往前推。具体说来就是,欢天喜地的加入了明拥共、暗反共的行列,在海外则公开为共产党所做的一切大声叫好,回大陆则积极参与“改制”或收购“不良资产”,和中共官员精诚合作,心安理得地大肆鲸吞国有资产、套取银行资金,逼大量的工人失业、让农民变成无地游民……无所不用其极,早点把这辆破车推下悬岩。
不拘一格是思考、写文章的妙诀,横眉的思路的确很破格。但我也看得出,他的思路虽然特别,却具有一定代表性。代表什么呢?代表一种普遍的思路,认为中国今天的一切弊端,都是中共造成的。认为只要推翻中共,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如果我对横眉的推测不错,可以肯定地说,这种思路是一种目光短浅的思路。
不可否认,中共目前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正在加速缩短自己的寿命。明明知道腐败要亡党,就是偏不采取最基本措施,从制度上堵住漏洞。明明知道只靠经济一条腿不可能站稳,世界市场一波动(不可能不波动),就变成无腿依靠,就是偏用一条腿。明明知道压迫越深,反抗越烈,就是偏滥用警察军队监狱。不但如此,只要在台上一天,就死死把住所有解决问题的大门,不让别人染指做任何从根本上改善或改良的举措。因此有人推想,只要中共退出舞台,一切就都好办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只要回过头去看看,大清帝国退出以后,袁世凯退出以后,北洋军阀退出以后,国民党退出以后,一切变得如何,就知道共产党退出以后会怎样。这些外观形式上的变化,不可能代替人的本质的变化。
如果没有一场文艺复兴式的根本的文化变革,或者说国民性改造,中国人几千年下来的习惯不会变。任你再组建多少党,一定还是相似相近的,换汤不换药的,旧柱子刷新油漆的党。并不否认,近二十年来已经出现了一大批民主的先驱,他们的自由民主思想已经达到相当的境界,而且这样的人体制内外都有。可是与中国的人口基数相比,实在太少。少到什么程度?少到如果突然把政权交到他们手里,他们也不得不权宜地采取极权政治,以便控制乱局,否则就要失手。一当尝到极权的甜头,他们就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中国再等待下一次推翻。
细心去翻一下历史,就知道我这番话不是妄言。近代历史人物中,如宋教仁,陈独秀,胡适,陶行知……一直到胡耀邦,赵紫阳,他们的理论或实际建树,高出于今人甚至不是一小节。结果如何?为什么播下的龙种,只长出跳蚤?土壤啊,土壤!
对照法国和美国的历史,可以看到一个差别。法国人革命热情高涨,性情急躁,喜欢短平快解决政治问题。可是他们的政治问题到今天也没有解决好。美国的人权活动家,坚韧有毅力,他们不急于推翻什么,但是注重建设什么。中国人这方面类似法国人。他们会把一个孙志刚,或一个晏继勤(有几个人知道她是谁)的生命,当成区区小事,只注重激烈的,轰轰烈烈的政权大事。美国人会把一个黑人妇女坐公车受辱,化成全国性的人权觉醒运动,和平地持续几十年,让几代人都不忘,并永远不忘。
从某种意义上,我倒希望中共活长一点(可惜他们自己不愿意,而且横眉们还帮着推)。一般的讲,在高压(但最好不是暴力)下成长起来的民主意识,扎根很深,持续很久,可能在几代人的过程中,慢慢改造一个国家的国民性。假如某日突然普天同庆,人们就会立刻忘掉还有民主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