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谁是公民？

——写在汶川大地震一周年

施化

最近，名气很大的香港艺人成龙先生，对媒体说了一句诚实的话：“我慢慢觉得，我们中国人是需要管的。”这句话在海内外掀起轩然大波。很多人质疑他的观点：难道中国人是需要像管孩子一样被管的吗？这也太丢中国人的脸面了。不过我认为，虽然逻辑上不合情理，成龙至少说对了大部分事实。

有记者采访大地震一年后的汶川。一位王姓灾民对记者说：“没有共产党和政府，我们就全完了。”言下之意是，“我们”是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如果没有某一种行政力量来照管，就“全完了”。灾民王先生和艺人成先生，说的是同一个现实。而现在绝大部分中国国民，尤其是几千万中国官员，对王先生的说法相信是深以为然的。因此，对成先生也不必苛责。

面对这样的现实，唯一需要提出的疑问是：一个十几亿人口的世界大国，却需要分秒不停地被人管制，否则就要乱套，听起来像是一个国家吗？这更像一个奴隶庄园，或者，像一所监狱！

请不要以为这句话是在哗众取宠。深想一下，世界上有哪一个先进发达的国家，不是靠民众的智慧和创造力，而是靠政府全方位无所不至的严格监管而存在发展的？政府的主要功能应当是服务，为公民自己管理自己创造条件，提供软硬件。软件包括理念，法规；硬件包括各种国家机构。管这个词，严格地讲起来，只适用于企业雇员，未成年人，精神病患者，或者囚犯。对现代国家而言，最基本的需要不是管制，而是公民的自治。而中国未出现公民自治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基本上没有公民。

中国没有公民不是我的发现，很多人已经从各种角度作了说明。最近有一个不署名的网络作者这样评论道：被强迫臣服的是臣民，被强迫信仰的是屁民，被强迫守法的是公民。公民不是臣民，法律赋予公民与他人的平等权利，公民无需忠于任何人、任何家族。公民不是屁民，一方面，法律赋予公民信仰的自由，包括宗教信仰自由、政治信仰自由等；另一方面，法律保障公民平等的权利，公民与公民平等，与宗教组织、种族组织平等，与党派社会团体平等，与企事业单位平等。

“ 屁民”这个词听起来不雅，倒也蛮形象的。一般的中国老百姓，在中国官员眼里，别说官员，哪怕不是官的城管或户籍警眼里，简直算个“屁”。按照前面那位网络作者的原理，所有的中国民众，甚至包括大小官员在内，都属于“屁民”，不算公民。因为他们都没有政治信仰和宗教信仰的自由，也没有平等的法律权利。

比如前国家主席刘少奇就是一个典型的“屁民”。尽管身为一国之尊，在当违背了一个伟人的意志以后，就连“屁”也不是了。起先，刘少奇还在政治局会议上拿出一本国家宪法，证明自己哪怕不是国家主席，仍是一个公民，还有起码的权利。后来，就什么也不说了。他的病死，是由于上面撤走了所有的医护人员和药品，严格讲起来算谋杀。不过凶手现在仍旧伟大，仍旧受敬仰。显然这里指的不是“四人帮”，而是背后的主谋。

到目前为止在中国虽没有看到一个公民，还是可喜地看到一些公民的种子在顽强地挣扎着生长，艾未未就是其中的一个。去年以来，由著名艺术家、时评作家艾未未发起的收集汶川地震死亡学生名单的活动，尽管不断受到干扰破坏，仍进展显著。与此相对照，全国人大代表、四川省常务副省长魏宏公开表示，无法对遇难学生人数给出准确的数字。

如艾未未这样的公民种子还有很多，姓名无法一一列举。但是，只要有种子，就会发芽成材。当有了这样的公民种子，并且越来越多，在地震中死亡学生的全部名单，终有一日会见天日；中国老百姓的基本权利，终有一日会等同于执政党。

向所有死于一年前的汶川地震，尤其是本来不至于死的死者致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