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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去对抗化”的思考

(2004-12-02 23:29:27) 下一个

关于“去对抗化”的思考

 

施化

 

 

“对抗化”(Antagonism)是指剑拔弩张的一种敌对状态。敌意的双方都试图竭尽自己一切所能,不惜一切代价将对方置于死地。在这种状态下,理性、智慧、宽容、幽默等等一切良好的人类天性都被抛除。一个不经意的小小火花,就可以导致血流漂杵、横尸遍野。对抗的结果有三种:一方胜一方负(只要负的一方仍然存在,胜的一方就无全胜);两方僵持;两方都负。总之,不管对抗持续多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双赢的结局永远不会出现。

 

双赢的法则是现代社会的一项基本法则,因此我主张“去对抗化”。“去对抗化”一词在汉语和英语词典里暂时还没有出现,但是含义很明确,即通过对“对抗化”的反思,在意识到对抗的局性限以及于事无补以后,另辟途径,换一种方式思维,以减少对抗直到消除对抗的方式,解决将要激化或已经激化的矛盾,最终达到双赢,即双方在妥协下各自满足自己的永久利益。简言之,“去对抗化”是一种思维方式。

 

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国际社会,仍然离人类世代追寻的和平相距很远。恐怖活动、战争、国际纠纷、族群冲突、群体暴乱此起彼伏,每一次小小的纷争,都不可预知地潜藏着另一次巨大的破坏动荡。而发生危险的机率,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当时当地的群体意识。今年是国际大选年,同样是大选选票接近,在台湾、在美国和在乌克兰所发生的事情和结果,就完全不一样。族群和解的成熟度,是决定冲突发生机会和程度的最基础的指标之一。有人推测,如果这样的大选发生在现时的中国,结果不堪设想。

 

我在这里开始思考的“去对抗化”,目光其实在向“和解”注视,不过“和解”对我的民族来说还只是遥远未来的事。现在来探讨一种降低对抗、使对抗转为对话的可能性,并使这一可能性成为人群的共识,并非毫无意义。

 

人类已发现的最早期对抗是部落间的战争。最新规模最大的对抗,发生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文明世界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恐怖分子之间。对抗的起因,部分是利益冲突,但主要是理念冲突。最低的对抗可以是侮辱性的语言和肢体冲突,最高的是战争。战争的目的其实是企图停止对抗:要么慑伏对方放弃对抗;要么消灭对抗思维的载体——生命,从而彻底消除对抗。不禁要问一句:难道除了消灭肉体之外,再别无选择吗?当然,在一个无辜生命被害后,立即惩处凶手绝对必要。但这不应该是过程的全部,更必要的是今后找到化解冲突的良方。

 

中华民族近一百年来的历史,基本上就是一个对抗的历史。异族与本族的对抗,“主义”“阶级”之间的对抗,高压与抵触的对抗,强制与自由的对抗,“正”“邪”不同信仰间的对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本薄薄的历史书,被浸淫了厚厚的血泪。真实告诉我,所有这些血肉横飞的对抗,都不是这个民族中每一个健康正常人的生活所需,都是非自然地被人强加给他们的。即使对八国联军和日本侵华的战争,在毫不含糊地谴责所有暴行的同时,清醒的历史学者也看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被人欺负的自我原因,是内部的分裂和对抗。所有一手造成对抗而引发深重民族灾难的始作俑者,不论他们在生前是否被笼罩着崇高伟大的光环,一当后代了解了真相,“罪孽”二字将缠住他们的名字直到海枯石烂。

 

我在想,激烈的对抗行为有时候甚至都不是由于利益冲突,而仅仅是思维冲突。因为理智告诉人们,冲突本身对冲突的任何一方,从长远来说毫无益处。东方式的二元哲学是这种思维的哲学基础。这种哲学与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一拍即合。所谓二元哲学,就是把事物的众多属性简单地一分为二,比如:黑与白,好与坏,善与恶,是与非,敌与友,前进与倒退,进步与反动,革命与反革命,左派与右派,爱国与卖国,民主与专制……意识在这里决定了存在。

 

就拿中国最近的最大的一次流血对抗来说。谁都知道我指的是十五年前的那次“风波”。从所有迄今为止已经掌握的真相材料来看,这次改变中国民主化现代化进程的生死对抗,完全是不必要的过激反应。冲突双方——政府和学生,直到目前谁也拿不出一件证据,或证明有人有阴谋有计划地推翻政府;或证明如果不流血,中国的民主进程就会中断。相反,另一种推理更令人信服:如果不流血,政府将更自信更完善,而民间的民主将比现在更深入人心!需要流血的民主一定不是民主,只要看一眼用枪杆子夺来的“人民民主”是什么东西就知道了。

 

什么是民主?把历史的真象、事实的真象公开给世人,让每一个人用自己的价值观加以判断和选择,增强对一种理念的支持,放弃对另一种理念的支持,用意志的力量而不是肢体的力量,用看起来不投票而实质上投票的过程,把现行不合理的体系或制度通过意志送进历史。只要这种意志力足够,制度的转变将是非暴力的,没有人有必要在这个过程中“牺牲”。起码,不幸出现的暴力会被减到最低,如前苏联和东欧。这才是真正的民主所需要的全部。剥夺一部分人,满足另一部分人,那才需要对抗,但那并不是民主。当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而反抗的最有效方式,必须首先是当事人自己而不是什么代表,针对反人类罪的嫌犯个人,持续不断的控诉和抗争,并向法律和道义寻求帮助。只要你犯罪,就坚定地追究下去,哪怕一个世纪也不妥协,决不私了。惩罪不是对抗。

 

我很崇敬西藏的宗教领袖达赖喇嘛,他是世界上仅存的坚持“和解”理念,同时不放弃自己追求的领袖人物。他用几十年时间来证明自己不寻求西藏独立的诚心,相信总有一天会被人理解。他在世界各地越来越受欢迎,正是人心使然。对于其他的领袖人物,只要他释放出丝毫“去对抗化”的信息,都可以被视为对人类对历史的珍贵贡献。最近的就有:日本首相小泉表示,日本将永远不和中国开战;台湾总统陈水扁表示,保证在任期内不发生任何台海冲突;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国际场合打破坚冰,与台湾代表李远哲对话。后人将感激和追思这些领袖们今日的点滴善意。

 

对于那些头脑温度还是很高,希望自己成为“斗士”的朋友,我推荐他们读一点杨小凯的文章。杨小凯在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就意识到,任何历史大潮的出现,只要透过现象,发现最终的利益落到谁手里,就可以断定,这一潮流为谁而动。任何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推动一个符合自己长远利益的潮流。就好象我现在这样,试图推动一个“去对抗化”的潮流。我相信,这将对你、对他、对我,对每一个人和他们的下一代都有利。

 

2004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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