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到学钢琴了哈

上个周末儿子参加了州里的钢琴考试。这是他第二次参加这种考试。去年第一次考的时候，一点儿不懂得紧张，那时候的老师也是第一次带学生考试，老师学生一起糊涂，瞎蒙着就过了。

这次考试前两天，儿子跟俺说，真希望这周赶紧过完。俺好奇：为什么？儿子说：过完了，就意味着钢琴考试也完了。

哦，他是为考试揪心。这还是头一次，以前挺有大将风范的一孩子，也不能免俗了。考试制度害死人啊，俺心中暗想。要说孩子学琴这事儿，还真没少让俺费心。多少次不畏打击、面对现实、调整心态，这次考试前，俺觉得终于可以省心了。没料到，儿子的心揪起来了。

现在的钢琴老师，是去年9月才拜到的。据老师自己说，带着孩子们考加州的钢琴级别测试，已经数十载，驾轻就熟。老师自己的话说，是straight forward，勇往直前就是了。

俺真没想到孩子学钢琴最后走上考试的道路，俺是多么想摆脱考试系统，一举把孩子养大啊。三年前，请到那位漂亮的钢琴女老师来家里的时候，俺一口气表达了俺的憧憬。俺那空洞的，缥缈的理想就是：孩子跟着你学琴，你别太为难他们，让他们热爱音乐是俺们的目的，他们就是不练琴，也不要责备，毕竟是孩子。考试、比赛这些事儿就算了。

女老师听了，笑而不答。当时女老师刚生完孩子，估计还没有从疲劳中彻底恢复过来，也懒得与俺这种家长罗嗦。

孩子们跟着老师学琴，好像都是学好听的曲子。俺们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一两首好听的，然后全家人一起自鸣得意。

这中间，虽然两个孩子都有进步，也各自有不同的抱怨。老大的抱怨是老二为什么耍滑头，经常不弹琴。老二的抱怨是，这么难？然后哼哼唧唧给我们脸色看。

一年半之后，女老师说，还是得带着孩子们去考试，这样以免她自己疏忽了，错过什么知识没教给孩子。然后她问儿子女儿各上几年级。一个五年级，一个三年级，她就说那就考五级和三级吧。俺当时就想，这种分级跟在学校上几年级没关系吧？但也不好意思反驳老师，就含混着说，那就试一试。

后来，儿子去了，女儿没去。老师也没信心能让女儿去。女儿也就趁机阶段性总结了自己的学琴生涯，便休琴了。

那次考试前，儿子参加了一个音乐节，弄了一段录像。后来找新老师的时候，给老师看。新老师说，这孩子弹得非常一般。然后告诫俺，不能给孩子弄太多的课外活动，贪多嚼不烂。想弹琴，就不能天天要求换课，说是要去踢球。弄得弹琴跟相亲似的，还得专一。

俺咬牙答应了老师苛刻的要求；被老师左右教育了几次；被老师劝阻了让女儿返回钢琴旁重新学琴的打算；并且，隐隐约约表示，万一儿子到了十五、六岁，琴弹得好的时候，俺可以考虑给他置办一架豪华琴。

什么老师啊，这是。俺怎么就那么傻，不知道城里还有个音乐学院，还有很多嗷嗷待教的老师需要学生？俺还真是就认准了让儿子跟这个老师学。俺以前读书的时候，多么不听老师的话啊，如今全被这位老师给找回来了。

儿子从9月份开始学琴，到了12月份，几首要参加考试的曲子还没着落，难听啊。

自打他一开始练琴，楼下的邻居就客气地上来表示抗议，这是无法忍受的，这么古老的建筑，本身就象一个大音箱，楼上的琴声全都进入他们家了。俺说，不行啊，儿子每天要弹琴，是跟钢琴老师签过合同的。要不你在窗户上放一盆花儿，你回来了就把花儿收回去，儿子就不弹琴了。你出去的时候就把花儿放出来，儿子就加紧弹？咱玩儿地下工作者的游戏，行不？

人家当然没答应，推托说，自己的室友是医生，每天上班早、下班早，即便他自己不回来，室友也可能受不了。

俺咬咬牙，趁老公不在家，去买了一架电子钢琴。巨大沉重的电子钢琴，俺率领俩娃，死活搬不动。幸好被街上一骑自行车、热爱西藏的闲人看见了。人家三窜两跳，一只胳膊就把琴夹起来，顺上了楼。第二天，老公回来后，为俺花钱如流水掩面而泣，先按下不表。

后来，俺就听说了音乐学院这碴儿。听说那里的老师多么多么好，俺那个后悔啊，怎么没早点儿想到呢，去音乐学院也方便，儿子自己就能去。眼下这个老师到底能教出什么效果呢？估计要换老师，也得过了今年的考试，完成一个段落，暑假里重新计议。

为了找一个暑假的音乐夏令营，俺发现，可以去音乐学院学作曲，然后参加作曲夏令营。约了一个老师，去上了一堂作曲课。儿子一下子就迷恋上了那个老师的课。随后两周，儿子又被儿童合唱团录取。儿子只知道突然间有了很多事儿，哪里知道，这两项，都是为了帮助他感受音乐、提高弹琴的质量而设的圈套。

这两件事儿，最大的好处，是让儿子彻底走出了“妹妹为什么不弹琴”的死圈儿。他一直觉得他自己天天弹琴，妹妹不弹琴，是一种不公平。他的理解，弹琴面前，人人平等。等到看到作曲老师随手弹他弹不了的曲子，合唱团的唱歌老师和钢琴伴奏老师随手能弹出很多东西的时候，他才觉得，弹琴是很有用的一件事儿。

弹琴，终于在他的生活中左右逢源了。

到了今年3月份，他准备参加考试的几首曲子，终于有模有样了。好像突然间变得好听了。不知道是钢琴老师的功劳，还是唱歌、作曲的效果。

2月份那次在老师家的小型音乐会上，他还有些结巴，那天他明显比另一个跟他同级别的黑人女孩儿差。当时老师说，不要紧，还有一个月，孩子们曲子里的bug都会被清理掉。

果然，考试前两周，听到他弹琴，俺就会高兴，真的是音乐了，听着是享受了。俺便彻底不操心他的考试了。无论结果如何，俺都已经享受过了。

但是他紧张的心情松懈不下来。考试那天早上，钢琴老师7点就打来电话，确认我们知道考试的准确地址。儿子的紧张心情，跟老师的气场大概分不开。听完老师的电话，俺倒头接着睡觉。

睡着睡着，耳边响起了琴声。儿子居然主动早起，临去考场前，再次练习一遍所有的曲子。我起来的时候，见他连弹琴的专用服装都穿好了。

考试出来，他很高兴，说比去年强太多了。跟俺说完，又去跟老师说。还说，明年还要来考下一个级别。

俺问他，你所有的老师算在一起，哪个老师最好。他没犹豫，说，钢琴老师。

当天晚上，老师来电话，告诉儿子，他没能考过honor roll，差几分。老师跟他聊了好半天，不知道都说了些啥。

俺说，没关系，明年你一定会在honor roll上。他笑笑，表示理解，或许是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