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WRENCE 律师问若萍是否可以把信口袋里的资料拿出来看看,若萍这回也不做答,只管闷着头心无旁鹜地回整着衣物,神色平静得近于死寂,让人看了害怕。 LAWRENCE一时搞不清这位中国姑娘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见,便又减慢语速将刚才的请求重复了一遍,乖巧的女翻译见状,忙主动地帮着翻译,若萍却仍无下言,置若罔闻中双手用力地压着衣物,合上盖子,LAWRENCE这才确定她是装着没听见,明白了她去无留意得决心。他不由得把充满着疑问和顾虑的目光投向LEE, 随后又过去在LEE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LEE听后,也不说话,却手托着下巴双眼死盯著若萍那面色苍白的脸,一阵子后,若萍关箱子的拉链声终于划破房间里的冷寂。
随着尖锐的拉链声趋于休止,LEE霍然间就站了起来,他脱下深色西装外套,下意识地正了正没打领带的浅灰衬衫的开松领口,沿著桌子饶了过来。
他先是在女翻译官的身旁停了下来:“小姐,谢谢你的帮助。请再借我一个方便,暂时避开几分钟,我的律师有话要同他的当事人单独说。” 他用中文客气地对女翻译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若萍的脸。
“没问题,我顺便去找找移民长官,看是不是换个翻译,因为我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她便说边向外走,经过若萍身边却迟疑地停了一下,然后用中文轻声而简短对她说:“最好不要在移民局过夜……祝你好运!”
若萍抬起头来,本想对着女翻译说个“谢谢”,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看着从始至终一直暗中关心帮助她的善良女子,她百感交集,两行热泪溢出了眼眶……
LEE跟著女翻译官走到门口,合上门后,便顺手把门反锁上。
他回身疾步过来,瞬间伸手抓住若萍正准备把箱子从桌面上搬下来的那只手。
她在一声“请你自重”后本能开始甩开他,他便越发奋力地握住;她越是挣脱,他越是箍紧她的手腕,到最后,她的两只手西里糊涂地被他一只大手铁钳子一般地紧箍在一起。
“放开!”若萍终于不顾LAWRENCE的在场会带给他的难堪,她虽然声音不高,却怒不可遏。
“高声喊吧!随后也可以指控我,说我犯了攻击,殴打,性骚扰甚至强奸之类的什么罪都行!我敢这样做,就是已经做好陪你坐班房的心理准备了!”他不再说话,咬着牙,痛恨的目光穿到她的骨子里,若萍在那目光里读到了他那“豁出去了”的绝望,心中微微一颤,意志开始瓦解,他感到她的身体在逐渐放弃挣扎,便开始用另一只手将皮箱的拉链重新拽开,随后把那个黄皮信封口袋从网袋里抽了出来,递给了对面的LAWRENCE。
LEE 终于放开了若萍。
若萍站在那儿,一只手抚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浑身颤抖着喘着粗气,悲愤地瞪着LEE。
“很痛是吧?可并不是你一个人在付出代价!知道在美国对女孩子动粗我要冒著多大的风险吗——定罪判刑入牢坐电椅。站在那里冷静一下想想吧,看看从刚刚我提醒你的那些项里的哪一条开始起诉我!”他说着,径自来到门口,把房门重新打开。
——
“刘小姐,看在LEE行有初衷的份上,请能原谅他。现在你需要平静下来,帮个忙——我没时间细读——这两份厚厚的中英文件里都包含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若萍终于低声回答说:“一份是建筑图书分类的细目;一份是国内科技出版业近年来的市场状况。”
“除了这些呢?有没有美国这方举办书展的邀请函以及书展地址时间之类的文件?”
“据我所知,邀请函的原件在领队的领导那里。我们队员每人只有一个书展的广告帖子,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在我的工作证里,”
“你说的工作证是不是口袋里的红皮证件?”
“是。”
于是,LAWRENCE打开了工作证,找到了折夹在里面的彩色广告帖子。他面露喜色地将它放在自己的文件夹中。
“封皮中的这个红色的纸袋是什么?”他忽然指着工作证朔料皮内侧里夹着的一个小口袋问道。
“单位发的红包,里面是部里分给每个人500元美金的现金补贴,出国用的钱我父母已经备好,所以单位的钱我还没有打开看过。”
“可这里仅有500元吗?摸上去好像远远不止那个数目。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若萍点点头,却用眼睛瞥了一眼早已站在LAWRENCE身边的LEE, 心中却暗暗骂道:“还装什么客气,不是都已经强行地打开了所有的东西吗?”
LAWRENCE就将信封打开,向外倒着里面的东西,除了如若萍所说的5张100美元现钞外,还倒出了一叠硬纸印花的票据,这回倒是若萍吃惊地问道:“那是什么?”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没看错的话,它应该是回程机票,这真是让我兴奋不已的东西……”
——
“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兴奋啊?”老移民官终于出现在门口,这次只他一人。
“移民官先生,我在这位小姐的行李中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证据,我想请求你是否能够跟我单独谈一谈……”
老移民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若萍,想了片刻后,终于点点头说:“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好吧。”
……
若萍终于又回到了先前等待的过厅里。过厅的门外依旧是来回踱着步子的警察,不同的是,LEE代替了那对广东夫妇坐在了自己的对面,若萍怕他又盯着自己,便起身走到了他的同侧,在与他相隔两个位子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来,不喜欢坐在我的对面嘛!”她刚刚坐下,他便慢悠悠地说道。
“今天站在我对面说话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我假设这一刻没有对手。”她倦怠地缩在椅子上。
“坐在一侧也好,方便说悄悄话。”他说着,往她的方向挪动着身体,终于挨着她坐下。
“那你只管说好了,我闭上眼睛,留下耳朵专门来听,那样会集中精力……”若萍说着,将头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手腕还痛吗?”他的第一句悄悄话,声音果然低柔。
“没关系,大的痛苦可以掩盖小的痛苦。”她平静地回答。
“刚才很粗鲁,那本来是我曾经对付越南帮小混混的方法——对不起因情势紧急用在了你的身上……”
“有福伤财,无福伤己;不怨你。”
“刘小姐,这一切……”
“LEE, 不要解释了,大家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累了,想安静地歇会儿。”
“最后一句话,可以吗?”他语气极其恳切。
“那就说吧。”
“你的男友,不,是FIANCE,真的在美国吗?”
“是的,可惜说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不信。”
“因为,因为觉得每次提到他时,你都底气不足。”
“哦——对不起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可是,中国有句古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他不再讲话,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就忽然哼起中国的那首古老的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棱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若萍看上去没有反映,眼里却慢慢地涌出了眼泪,她用嗓子眼咕噜了一句“灯太亮了”后,就把兜里的巾纸拿出来一张,罩在脸上。随着泪水渐渐地浸湿纸面,她在极其疲惫中滑向了温湿的梦乡……
梦中,若萍像是又回到昔日校园雨后泥泞的青石小路上,她看见子帆远远地站在远处的飞檐长亭里,抱著他的木吉他,对着她唱着那首他为她写的《一池萍醉》。
“那日雨后长亭内,
远望清萍坠。
未曾花痴今萍呆,
青石路上相依偎。
谁说浮萍无根,
化作重水相随;
谁说漂萍无向,
追帆逐浪不归……
人说一池萍碎,
我见一池萍醉。”
……
忽然间,若萍就觉得有人轻摇着自己的肩头,叫着自己。她睁开眼睛,见LAWRENCE正俯身对着自己,脸上洋溢着少见的笑容:“看样子你做了个幸运的梦吧——快醒醒吧,——好消息——终于可以了,你箱子里的证据救了你!你现在终于可以办理合法入关手续了!”
若萍霍地挺起身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头歪枕在LEE 的肩膀上,眼泪鼻涕弄了他一肩,打湿了他的衬衫。她的目光滑向他侧面的脸庞,就见此刻他正望着前方,帅气而由衷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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