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电八局近日透露,素有“天河”之称的雅鲁藏布江在12日首次被该局施工截流,这标志着西藏的藏木水电站即将进入主体工程施工阶段。有关中国要在雅鲁藏布江建水坝的传闻让印度不安了好几年。印度担心,此项工程将使印东北部陷入乾旱。最近甚至有印度专家撰文称,为阻止这项计划,印度不惜一战。疑云密布中,应当怎样看待这条被“腰斩”的天河?本社汇选有关论点,供读者参考。
藏木水电站是否破坏环境?
自然环境:并非想像中的秀美山川
多年前,歌手郑钧的一首《回到拉萨》,奠定了国人对这个神秘地区的心理印象——“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于是,许多网友在评论中纷纷质疑:截断开发是否会破坏自然环境?
但实际上,这条“把心洗清”的江只存在于想像中。
雅鲁藏布江源头第一县仲巴,就是一处标准的“秃山荒原”。而在江的上游地区,沙化亦十分严重,湖边常常是沙丘。处在上游地区的萨嘎县城,江边还被用作垃圾场。“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散发出一股股臭烘烘的味道,江水也浑浊不清。”在雅鲁藏布江地区,你或许找不到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因为狂风夹着沙暴的景象时时上演。
具体到本次修建藏木水电站的加查县,有一篇来自中科院水利部的论文是这样描述的——“农业自然灾害多、耕地质量差、水土流失严重、生态系统脆弱”。
这样一片“草地退化、土壤侵蚀、沙漠化”日益严重的地区,可能与众多环保人士的认知并不相同。而之前怒江水电争议中的一个事实或许与加查相通——“当地的环保经费还要靠水电开发才能补齐”……
生态环境:已经考虑到“鱼儿回游”的问题
在腾讯网“雅鲁藏布江被截流”新闻的评论中,有一位网友的评论被顶的很高——“水电站破坏生态,鱼儿不能洄游”。
要知道,早在1963年,水利电力部就曾经颁发过“在水利建设上注意保护增殖水产资源的通知”。我国目前亦已建成了各类水库专用鱼道80座。(鱼道是水利枢纽中为鱼类洄游而兴建的过鱼设施)
那么具体到藏木水电站,是否有鱼道的规划呢?答案是肯定的,设计藏木水电站的中国水电顾问集团成都勘测设计研究院,曾经出过这样一篇文章《水利水电建设项目对河流生态的影响及保护修复对策》。其中提到,在藏木水电站设计中考虑建设鱼道,选址在雅鲁藏布江左岸。
不仅如此,为了保护工程影响河段的鱼类资源,藏木水电站所在江段,还要建设一座鱼类人工增殖放流站,占地20亩,建800平米产孵车间一座,放流总量需达10万尾/年。
经济环境:“原生态”不应是原住民的“原罪”
不止在本次反对藏木水电站的过程中,在历次水电争论中,都有这样一种声音:开发水电会改变原住民的生活方式,破坏文化多样性,原生态的和谐社会不能被现代科技打破。
加查县究竟在过着怎样的“原生态”?2009年底时,加查县农牧民人均纯收入达到4728元,而同时间的西藏自治区农牧民人均纯收入,也才不过是3532元。似乎,加查人在过着不错的日子。
但实际上,加查县71%的收入,都是通过飞涨的“冬虫夏草”得来的。要知道,作为农业县,加查县农林牧业的收入只占总收入的6%。
这种利润巨大,但绝非可以长久持续的产业。不仅严重破坏了自然环境,也让加查人变成懒惰而不思进取,简单而言便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即便如此,加查县下属的乡镇,依然有大量的贫困人口。
看着原住民过这样的“原生态”生活,便是理所应当的?由于地理条件的巨大劣势(农业收入极差),只得用吃子孙饭的办法赚取眼前的利益,还让他们把这样的“原罪”背多久?开发水电,不失为加查人民摆脱“原罪”的一种可行方案。
印度会不会与中国翻脸?
印度对藏木水电站的担忧是多余的
《印度人报》16日称,印度政府今年早些时候在与中方会谈时,曾对该项目可能给下游造成的影响表示关切。中方当时表示,该项目只用来发电,并非蓄水或引水工程,对下游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印度外交部官员对中方“不愿共享藏木水电站的有关信息”感到不满,认为这会导致印方“无法确认项目建设的具体情况”,也“难以掌握项目对雅鲁藏布江水流量的影响”。
报道援引印度堤坝和跨国水域问题专家、前水资源事务秘书长艾尔的话称,通常来说,印方目前最担心的是,印中双方没有签署水源共享协定,因此印方无法对中方提供的数据进行量化评估。
此外,印方对中方建设藏木项目的“最终目标”也存在不确定性。报道称,除截流满足机组发电所需的最小流量外,不排除中方会借机蓄水,从而影响到下游水量。“从中国媒体报道看,藏木项目不太可能是中方在雅鲁藏布江上建设的最后一个项目”。
“印度这种担忧是多余的。”上海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南亚中亚研究所所长王德华16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据我瞭解,雅鲁藏布江水量非常大,一年有6000亿立方米,其中3000亿立方米流量发生在雨季。如果不修水坝不建水电站,这水就白流了。修建水电站有利于一年四季充分利用水资源,对不丹、印度和孟加拉国都有利无害。”
很可能是只动口不动手
马克吐温说:“威士忌是用来痛饮的,而水是用来挑拔战争的。”但中印两国似乎并不会因这件事翻脸,原因有二。
一是国际水资源争端历史规律:
纵览过去50年报道的所有与水资源发生交互作用的数据集。在这些数据中,我们可以发现,只有37起由水资源引发的国家间暴力 冲突(除了七起外均发生在中东地区)。而同期各国间关于水资源条约的谈判超过 200 个。总共记录有 1,228 起合作事件,与此相比只有 507 起冲突事件,而这些争端中又有超三分之二仍限于口头上的交恶。
从这些记录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即使是高声叫嚣的敌人也能在水资源上进行合作。大多数政府都承认在水资源问题上使用暴力无论从战略上还是经济上都不可行。
二是印度自身的水资源争端解决方式:
印度自身也是个水利工程大国,经常在国内修一些会影响到邻国的水利工程。着如孟加拉国等邻邦就要跑上门来抗议,可以说印度处理这类国际河流争端已经是老手了,而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谈判、合作。
中国式治水之反思
无论是“被逼”还是为了“献礼”,都不是批项目的理由
今年夏天,藏木水电站获得了批准,打破了两年多来国务院没有核准常规水电的僵局。
然而,这一举动的背后原因却意味深长——事关节能减排。
事实上,我国承诺在2020年实现非化石能源消费占一次能源消费总量15%的目标,根据测算,水电需要承担起大半的比重,因此,能否加速推进水电项目的开发,关系到我国上述15%的目标能否如期实现。
而水电站的建设周期在4-5年左右,上述水电装机目标必须在十二五期间顺利获批并开始投建,才能够保证到2020年这些水电项目能够贡献发电量,为15%的目标实现做出贡献。
无论是为了“十二五”计划献礼,还是由于减排大计“被逼”上马,都不应是批准项目上马的理由。如果当时暂缓工程是为了控制资金风险、通盘考虑建设得失利弊。而如今在这两个问题还没有妥善解决(或者已解决尚未公布)的时候,就因为其它因素核准项目,无论如何都让人心里捏一把汗。
水电建设,应掀起神秘的盖头来
虽说近日刚刚截流,但藏木水电站及其背后的“西藏水电工程”,早已经在图纸上演算多年。
早在2005年9月8日,华能集团公司与西藏自治区政府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就开发澜沧江上游、雅鲁藏布江中游下段水电资源建立长期战略合作关系达成意向,并明确了共同开发建设藏木水电站。2007年10月30日,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下文通知,要求不得在藏木水电站淹没范围内建设新项目。2008年2月14日,国家发改委批复了藏木水电站开发方案。
但直到2009年,我国在外交层面,依旧对雅鲁藏布江水电工程表态不清,就连印度总理都向国民说中国不会在上游建设水电设施。由此看来,印度人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的。
更何况,中国尚未与这些有水域争议的西南邻国结成“共享互助”的关系,就连数据也不透露。
中国不是没吃过这种亏,在今年上半年的“湄公河争议”中,由于我们的水电部门对水库运行情况的闪烁其词、刻意回避。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们可能做了好事,但别人却不知道,而我们如果做了坏事,事实上瞒不过别人,甚至于即便我们没做坏事,别人还怀疑我们。
我们更需要听什么声音?
事实上,人们听到环保派要求“为人类”维持雅鲁藏布江现状,开发派要求“为国家”开发水电资源,却很少听到与雅江共命运、直接承担利害的当地住民的声音。他们有义务为“环保”而坐困穷山吗?他们有义务为“发展”而无条件离乡背井吗?反对、支持的双方都说对方的主张对原住民不利,那么原住民自己怎么看?他们委托双方中的哪一方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吗?而作为最弱势群体的他们一旦发出自己的声音,又常面临更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