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北美

在美国,忙忙碌碌地求生存,谋发展,我虽一直想写些什么记下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可还真不曾想过要写成一本书。但经过9。11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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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儿子:提前15年的信 (第二十五封)

(2005-06-02 17:02:59) 下一个
第二十五封 小语: 我也算有点儿经历,电台编辑、大学教师、刊物主编、出版社总编辑、文化公司总经理、专业作家,都沾过边。但万变不离其宗,都离不开拿笔写作(最近改为打键盘)。说得俗一些,写作是我吃饭的傢伙。这就和剃头师傅要动剃刀一样,一点儿都不神秘。 上帝呢,是很照顾我的。我写东西不累;不像有的朋友,把写作看得很神圣,尽管还没有到写作前必须沐浴焚香的程度,多少有一点儿如临大敌的味道。譬如不能有一点干扰,非要到夜深人静,否则无法动笔。这样一来,还没动笔,心已劳累。而我,不论何时何地,是否在人来人往的时候,只要有一点间隙,我就能写作,就像不经意地端起杯子喝一口水一样。而只要拿起笔(或打开电脑),激情、灵感会纷至沓来,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如清晨的晶莹的露水洒落在青草地上。 当然,我知道上帝是没有的。我的一生,也从无来自官方的“特别照顾”、“特别培养”,使我获得一种他人所无的成长特权。因此,我要想一想,写作为什么让我如此轻松? 可能有这么一个原因: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创造;是一种一次性的、不可重复(包括不重复自己)的、个性独具的、创造性的劳动。每一次都是无拘无束的重新开始。心中充满着自由释放的新鲜感、猎奇感。 当一个人获得一种感觉——“我是我自己的”,自由、欢快、轻松必属于他。 我至今怀念我的中学语文老师,郑伯山老师、叶百丰老师、谭惟翰老师。我所在的中学是华东师范大学附中,是上海的一所很著名的学校;而所以著名是因为它集中了一批优秀的教师。在语文教学中,他们重视培养学生的创造性,呵护学生的独特的个性;讲范文,也是突出它的独创性,让你从中领悟精神,而不是鼓励你去模仿。与他们相比,现在有些学校让学生背熟几篇范文,去参加中考或高考,不可同日而语。这是误人子弟。有一次的作文是自选题,我写了四句白话诗,郑伯山老师给我打了“95”分,他说:“我教了几十年语文,第一次给作文打这么高的分。不为别的,就为这四句诗,与众不同。”这几句话,几乎是我一生写作的基准。是的,物质产品只要质量好,重复生产不影响消费;你喝的可口可乐和我喝的可口可乐一样,不是问题;而精神产品是不可重复的,不存在两部相同而分别生产的《红楼梦》。我的写作,只能在“我是我自己的” 精神状态下,自由、欢快、轻松地进行。 于是,我可以想人之所未想,而不受传统的、习惯的思维方式的拘束。譬如,当“心连心”被传媒奉为中央电视台的“经典品牌”,当成“代表先进文化方向”的“典范”时候;我所想到的是别的什么。当“心连心”艺术团所到之处,必有当地领导亲自接见和安排,必有群众夹道欢迎,而传媒(包栝崔永元的《实话实说》)作为“盛况空前”来大肆宣传的时候,我的感觉是悲哀。我发表了《给崔永元的公开信》。这篇文章多家报刊转载;据一家报社的编辑告诉我,文章出来后,编辑部电话不断,连续几天。我的朋友们更是来信来电,表示支持。 我的中心意思如下: 不要把艺术家和中央电视台当成“救世主”; 不要把服务当成“恩赐”; 不要把老百姓的欢迎当成“感恩戴德”; 不要把“先进文化的方向”的标签随便乱贴; 特别提醒,中央电视台作为垄断性的机构,腐败的风险很大。 尤其是最后一点,竟不幸而言中。没几天,中央电视台的名导演,正是“心连心”的领导人物之一,姓赵名安,因经济问题拘留审查了。据说,在家抄出巨额现款。我并非有什么料事如神的特异功能,只是有一点现代常识:文化和垄断结合,就有腐败的风险;腐败不仅与个人品质有关,更需要社会机制形成的土壤和缝隙。就是这个赵安,就是在《实话实说》的节目里,不无得意地说:我们“心连心艺术团”不花地方上的钱,花的都是我们中央电视台的钱。我听着就不对味儿,你们中央电视台的钱是哪儿来的,是你们有什么超人的本领赚来的?不就靠着垄断做一些别人靠个人本领无法做的事情。一旦进入公平竞争的天地,你赵安是不是干得过他人,是个问号。用垄断手段得来的钱,是不值得洋洋得意的。事实证明,此人话不对味儿,首先因为人早就不对味儿了。 于是,我可以道人之所未能道,而不受传统的、习惯的话语方式的拘束。譬如,我们在“冷战时代”形成的话语方式,涉及美国,我们有相对稳定的词汇,而不注意国际关系的新变化,需要新的语言表达方式。9。11事件发生之后,一些人群欢呼雀跃,还有一些是干部和知识分子,认为“美国佬”倒霉就是我们的“胜利”。我立即接受某刊物的约请,撰写了《一个地球村村民的思索》、《一个地球村村民的探秘》,从地球村村民——其实就是世界公民的角度,阐述了恐怖主义的本质。特别对美国人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这些文章被多个报刊转载,被读者认为是开风气之先的声音。 这种写作习惯,使我不规避一些人们普遍以为“敏感”的问题。 譬如,在文化领域我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是“把关”,文化产品要经过领导的把关,才能问世,成为读者能够享用的文化产品。可我总替负责把关的领导为难。这文化产品的“把关”,如单指技术层面,如文句通不通、有无错别字、印刷有没有毛病,是可行的。一涉及思想、学术、艺术的是非,谁能把关?实在是理论上找不到根据,实践上难有成功例证的很有意思的事情。 理论上清清楚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唯一者,不是第一;第一还可以有第二;唯一即除此无他。怎么还有人可以代表真理的标准去判断是非,只要他一过目,是真理,是谬说,便了了分明? 实践上,毛泽东可说是难有可比的权威了。而他在思想、学术、言论等领域作出过很多错误的判断,错打了不少“毒草”、“右派”。他尚且难当“把关”这个角色,谁又能当仁不让、当之无愧呢。 为此,我写了《欢迎“把关”》。有朋友替我担心,而实际上刊出之后,没有在任何场合,包括媒体,听到或看到指责和反对;有的是转载和赞成。 还有一篇被认为是“敏感”的文章,《主席台情结》。讲的是人们经常亲历其境,熟悉万分的事情,我们开会有个主席台。而我从中挖掘出的却是一中非常荒诞的社会心理。它根深蒂固、源远流长、覆盖广大,无孔不入。 有朋友善意,还带着为我担忧地说:“你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其实,这真冤枉,我这个人胆子不大。我只是有一个写作习惯:以一种轻松的心情,沿着追求真、善、美的路径,无拘无束地思想,无拘无束地倾诉。我有一个永不变异的信念:只要是人类社会,真、善、美的追求是生生不息的;即使在最黑暗、最专制的社会里,真、善、美终究是引领人类向上的心中的火炬;在人类编写的每一本字典里,都没有把这三个字抹去,真、善、美,这三个大字还在。人类的创造的欲求,永远与真、善、美结伴而行。这与我的胆子大或不大,毫不相干。 与此相关,我的行文方式也是很简单的:沿着自己思维的河流,或潺潺缓缓地流淌,或叮叮咚咚地跳跃,或滔滔滚滚的奔泻。自由自在、自自然然,而不矫揉造作、拿腔拿势。 语言的作用是表达,而不是眩耀。 因此,我不喜欢为了表现博学多才而引章摘句。 因此,我不喜欢为了表现才华出众而舞文弄墨。 我的行文,没有超出于表达的其他目标。我紧扣表达;表达我的(必须是我的)思想、情感和意志。 有人问,你如此看重自我、自由、自然,就没有想过你身外的读者吗?就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爱看你的作品吗? 此事问得好!我当然重视读者是否爱看我的作品的问题。如果断定没人爱看我的作品,写作是无须存在的,只要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就结了。写作是为读者而存在的。但,我坚信,恰恰是自我、自由、自然才为读者所需要,才能和读者沟通。读者能要那些失落自我,人云亦云,失落自由,缩手缩脚,失落自然,搔首弄姿的作品吗?作品不是强行塞给读者的;作品是自然地流进读者的;作品和读者相连的本质是,真与真的认同,善与善的沟通,美与美的感悟。 有人说,别给大众深刻的东西,他们不懂。其实,真的深刻了,也就容易懂了。难懂的是那些半瓶子醋的,似懂非懂、故作深奥的东西。作者自己还懵懵懂懂、胡里胡涂的东西,怎能让读者弄懂呢。有些通俗歌曲的歌词,真是打死我也弄不懂的,它的价值也许正在于能让大家弄不懂,而跟着感觉走,走向瞎起哄。而深刻就是到位,到位就是清楚,清楚就是明白,明白就是弄懂了!大师,大师,就是大众之师!最大师的,也就是最大众的。 小语,关于写作有道不尽的丰富性;我只能撮要地说一说我自己的写作。作为我的儿子,你将从此得知,你的爸爸成天是怎么干的。轻轻松松,如此而已! 敏特 2003/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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