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sen 的杂文
有话就说
sensen
中医中药的悠久历史使得如今的国人对其的态度已经远远超出医学的范畴。有些人，包括我本人，希望通过对中医的深入批判来促进中医向现代医学发展。但是我们总会遇到不少误解和阻力。
这里我想谈谈对这些误解和阻力的一些看法。
中医中药在中国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而中国这数千年的历史是什么历史呢？按照李慎之的观点，可以说基本上是皇权社会的历史。皇权社会的一个特点就是皇上一言九鼎，皇言即真理，任何人不得有任何批评意见。人们在皇权社会里只能当奴才，不能当独立的思想者，否则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在这种皇权社会长大的人，自幼沿袭的是皇天后土的孔孟思想，常年耳闻目染的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奴才文化，终其一身也难得有一星半点的批判精神。反映在对待中医中药的态度上，就是双手捧着两千多年前的《黄帝内经》和一千多年前的《本草纲目》固步自封，不敢轻易越出雷池一步。非但如此，看到其他人敢于怀疑老祖宗的谬误时，这些所谓的中医捍卫者们还会不假思索地袒护中医，宛若在替天行道似的。
相对于中国的传统医学，现代医学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已经有非常巨大的进步。这不单表现在全世界人均寿命的大幅度提高，更反映在现代医学通过融合了各个学科的最新成果而形成一个越来越严谨的科学系统。具体表现在借助流行病学的发展来推动病因学的研究，借助统计学的进步来论证临床诊断、预后判断、药物试验的合理性，借助心理学的发展来开展疾病的社群预防，借助通讯手段的飞跃来带动现代医学教育和研究，借助物理学、生物化学、材料学、计算机科学的突破来更新医疗设备、提高医疗质量以及开拓新的诊疗途径。
反观传统的中医中药在过去一百年里举步危艰、进展缓慢。已经有许多文章在分析中医停滞不前的各种原因。这里我将结合本文的主题来论述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中国的社会文化缺乏对中医中药的批判精神。
其实，在现代医学的发展过程中，也曾经出现过许多谬误。可是现代医学的批判精神一直可以比较有效地纠正错误，使得现代医学得以健康发展。去年美国的《财富》杂志就发表长篇大论《我们正在输掉攻克癌症的战争（We're losing the war with cancer）》，系统地批评了美国过去三十年的癌症研究乏善可呈、误入歧途。其尖锐刻薄不亚于我们对中医的批评。虽然美国的医学界有不少人并不认同这位经济学家的全部意见，但也没有人指责批评者是“美奸”，反而从中看到了一些可取的意见，为调整今后的统筹策略和研究方向找到了有益的参考。美国最大的癌症研究组织 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Cancer Research 在今年的年会上还特地邀请该文作者给大会作重点发言，让他在几千个癌症研究工作者面前口若悬河地批判美国的癌症研究现状。这就是一种鼓励批判精神的健康的科学氛围。
而批判精神正是科学发展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动力来源。医学与其他科学一样，其健康的发展应该是永无止境的。每一个科学新发现都会激发我们更多的想象力、使我们产生更多的疑问，因此也就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问题。而每一个新问题的解决必定又会给我们带来理论上的补充或是对前人认识的否定。就这样，前人的理论和认识在后人的科学探索中不断得到批判和补充，从而得到持续的发展。中医的固步自封、裹足不前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缺乏严谨的、系统的、深入的、和全面的批判。
任何科学理论，包括医学理论，都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提倡的科学精神就包括了批判精神。批判精神就包括了对已有科学理论的怀疑与批判，对传统中医药认识的怀疑与批判，对世界上一切理论的怀疑与批判。提倡科学精神，并不排斥人文学科。提倡科学精神，就是要融汇百川而成大洋，包括融汇传统的中医药知识里的真理部分。
对于那些中医的盲目捍卫者而言，除了说明他们还不习惯看到批评意见、还满脑子“祖训不可违”的概念之外，恐怕还有更深刻的原因。
由于中医中药长时间地被大陆的统治集团吹嘘成灿烂的祖国文化，以至于不少国人在有意无意中把批评中医看成是批评中华文化，把对中医某些方面的怀疑看成是对中医的全面怀疑，把否定中医的一些谬误看成是全盘否定中医，把对中医某些理论的挑战看成是大逆不道的行径。这些国人的逻辑思维方式固然存在很大的问题，但是他们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变成中医的奴隶却已是个不争的事实。
此外，这些中医的捍卫者常常用于对付批评的诡辩是：你们西医也有这个缺点那个不足，为什么就不允许我们中医保留我们的缺点？言下之意就是在你们西医还有缺点的时候，我们中医是不需要进步的。可是为什么中医就不能超越西医呢？为什么中医就不能发展得比西医更严谨、更精确、更合乎逻辑呢？为什么中医要永远比西医矮一截呢？可见这些中医捍卫者们不仅仅是中医的奴隶，还自愿地变成了西医的奴才。
如果这些中医的盲目捍卫者们是真心希望中医发展成为现代医学里的一个分支，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让中医里头的那些糟粕得到及时的清除？为什么不让中医中药里的精华部分得到现代科学的检验和全社会的公开的监督，从而让中医得以重放光芒呢？请你们思考一下，你们这样盲目地捍卫中医，是否也同时在捍卫愚昧？
此文首次刊登在 2005 华夏快递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108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