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参加二叔的追悼会。离休干部的待遇不错,光是机关的花圈就堆了半房子。要说缺点,就是他的一生功过得由他的机关来评述定调。我代表家属致辞被排在第二位。
看着那个年轻的干部胸前挂着白花,皱着眉毛做出肃穆的样子,万分沉痛地说我二叔:
“……一生紧跟党的领导,忠于党的事业,任劳任怨,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我当即决定,我的致辞要改得更轻松一些,由原来四个笑点增加为六个。也就是说,我决定要在致词的时候抖出六个包袱,让大家六次为我二叔活着时的所作所为发出笑声。这个我有把握。我不知道我那个非党员的二叔为党的事业有过什么贡献。我只知道,快九十岁的人死了,硬说他一辈子任劳任怨很不人道。二叔原来喜欢的就是快乐,苦中也要作乐。我得让大家有个最后的机会分享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青衫从纽约来电话,劈头就是:
“小鸡都追随着二叔去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青衫用的正是追悼会上适用的那种悲哀语调:
“小鸡都死掉啦……。”
原来,家里的小鸡们惨遭野兽袭击,死了二十几只,只留下了三只。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在国内的追悼会上说笑话本来就有点匪夷所思,这么一来,我为二叔致辞准备的六个包袱终于一个也没动。小鸡的死亡让我浮想联翩:谁是凶手?是人还是野兽?挥手兄向我预定的鸡蛋和野狼兄预定的百鸡宴怎么对付?那么多网友对小鸡们的关爱怎么交待?……追悼会自始至终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那几天,我在上海交错追忆二叔的漫长生平和那些可爱小鸡短暂生平的时候,青衫在纽约为文化走廊撰文描述了这宗惨案:http://web.wenxuecity.com/BBSView.php?SubID=culture&MsgID=328431
谁想得到,小鸡遇害案发展到这个时候,还没到高潮哪!
正如挥手兄为青衫文章所写跟帖说的那样:
“家中无男人,连鸡也遭殃啊。”
有个朋友给我讲了另一个家中无男人的故事:那家人家的先生刚刚出差离开纽约不久,太太就听到屋顶上发出杂乱不祥的声音。出来一看,原来一只大沅熊光天化日之下爬在她家屋顶撒野,一会儿就在屋顶上扒了一个大洞。她赶紧打电话请来消防队,花了六百块钱才把那只沅熊赶走。
在这类恐怖袭击事件中,特别强调男人的功能不一定正确。但是,家里人少了,人气不旺,容易遭到外来侵袭,是肯定的。
就在青衫满怀深仇大恨,一面严加防范仅存小鸡们再遭毒手,一面枕戈待旦,悬赏缉凶的时候,敌人又出手了。
那天早上青衫起来,发现她特别加固的那只让三只小鸡睡觉的大塑胶桶竟横倒在地上,四下又是羽毛狼籍一片血迹。搜查了好一会儿才在远处发现一只飕飕发抖的小母鸡。
她继续搜查,最后在车房里面一只箱子边上看见了一条和成人手指一样粗细、长着的稀疏灰白长毛的尾巴!
青衫这个时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忘了害怕,操起一根棍子,把箱子拉开。只见一只头尾长逾三尺,浑身稀疏灰毛,园耳尖嘴獠牙的怪兽,瞪着一双乌黑贼亮的眼睛看着她。青衫发一声喊,真是声泪俱下,接着就是棍如雨下。那怪兽一口气吃了两只鸡,身段不是甚灵便,那里抵挡得了,不一会儿就不动弹了。
青衫把那怪兽扔进一个垃圾桶,紧紧盖住,再压上重物,接着就给正在上海腐败的我打电话:
“小鸡只剩下一只了,但是它被我抓住了,现在关在垃圾桶里,等你回来……。”
“它是什么?”
“不知道,你回来自己看吧!”
四天以后,我打开了青衫关闭的垃圾桶,为那只死去的怪兽消毒后拍了照片。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为那野兽的丑恶模样吃惊:浑身都是稀疏的四、五寸灰白长毛,显得怪异;多肉的爪子按比例看相当大,特别强壮有力;尖嘴獠牙配着圆形的耳朵,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多肉粗壮的尾巴像根邪恶的鞭子;身体长度超过三尺,体重约六至八磅。这种体型的动物一次咬死二十几只鸡,或者吞噬两只鸡完全胜任愉快。
它的名字是什么?
我先在google上查出有可能袭击鸡群的十二种动物的名字:黄鼠狼、狐狸、蛇……,再一一在google的image上观看它们的玉照。看到最后一种名叫Opossum的动物,我和青衫终于一起大叫起来:
“就是它!”
Google上Opossum的玉照
它的名字够怪的,按照《新英汉词典》,Opossum是“鼠”旁加一个“儿”字,或者叫“负鼠”。在《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上完全没有记载。再查下去,原来它属于袋鼠科,又名“袋貂”。在美国,这不是稀有动物,完全不受保护。很多城市都把它列为需要捕捉的有害动物,因为它们喜欢寄居在人们的车房、阁楼等地,什么都咬,什么都吃,破坏性很大。
硕果仅存的小母鸡
剩下来的一只小母鸡一身漂亮红毛,尾巴翘得高高的,非常乖巧。看着她,就有一个疑问困扰着我:被打死的负鼠肯定有个家庭。据介绍,它们通常在春夏交配,一窝可以生出5到13只。当初是不是几只负鼠一起行凶的呢?别的负鼠现在正在做什么?
看着看着,心里渐渐平静。环伺着我们人类和鸡类的坏人、野兽多了去了。我们一直就这么防范着,生活着的。我们不能低头,不能让挥手兄的鸡蛋梦和野狼兄的百鸡宴梦就此灰飞烟灭。
我决定,过一个月以后再去那个网站定购几只四个月大的小母鸡,继续我的养鸡事业。
此情可待成追忆。下面就是那些追随我二叔而去的小母鸡们留下的倩影:
谢狼兄。说来真的有点怪,我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现在想的是再去买几只小鸡来和最后的那只做伴,别把她憋出忧郁症来。
你也别太难受了。我这里鸡总是要养的,你要来“误杀”几只总是办得到的。
凡事皆有结局。只是这次的结局来得太快太突然……。
青衫打得好!严惩凶手,大快人心,便宜了这怪兽,吃了这么多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