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的被子毫无分量的盖在惜惜的身体上,姜黄色的条文裹着窗口收进来的一大块光线,卓卓实实的要给她些温暖。惜惜却不喜欢,太轻的被子让她没有安全感,仿佛自己的整个身体是赤裸暴露的。她喜欢厚重的被子,喜欢暗紫色的水滑的面料,她的身体可以在那片织印着浪漫悲哀阴郁的覆盖下面任意地扭动起伏,胸前腰间腿股侧殷实的压迫感象只凉而滑的手,细密地抚摸过同样凉而滑的肌肤。惜惜猛然坐了起来,用力甩了甩头。不要再想下去了。她回身望了望身边的麦,显然麦没有被惊动。他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埋在枕头里的脸像个痴睡的婴儿,麦田般颜色的头发散落着盖住了前额,长而密的睫毛安静的截住一道光影,睫毛末梢倔强地向上翘着,这是惜惜最喜欢的。
下了床,惜惜裹了件白色的睡袍,走进了另一间小卧室。卧室的北面垂着一排奶白色的落地窗帘,窗帘后是一个向外探出的半人高的弧形小阳台。推开两扇玻璃窗,清晨随着阳光扑面而来。不远处,是海的一角,湛蓝湛蓝的托映着漂浮辗转在波纹里的光影,岸上是细小的石头,只偶有几只海鸟在上面行走,衬着海天一色的背景,像是生动的剪影。惜惜扬起脸,微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空气。深秋了,可以嗅到一股凛冽的气味。这是整个房子中惜惜最喜欢的角落,尤其是在清晨。只有在麦这里,惜惜才可能这么早起。和浩在一起,两人一定是拥在床上腻到日上三竿。和一般瘦而弱的女孩子不同,惜惜浑身上下透着韧劲儿。瘦弱的女孩往往把心装得满满的,才显得出些分量。惜惜却相反,她似乎是把心掏空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漂泊,没什么归属感。她的五官可以很冷也可以很柔,不过总是好看的。她的嘴角像是含着抹冷香,眼角像是挂着扇云影,就是静静地站着也总是引的人的心跟着她翻云覆雨的颠簸。麦说她是个芬芳氤氲的天使,浩说她是个被邪欲缠身的贞洁的灵魂。
可她只是惜惜。
倚在阳台上的惜惜静止而散漫,只是心捕捉着光的方向,像是要加入亮的行列。她需要温暖,几天的思虑令她身心疲惫的冷。是要告诉浩,还是要告诉浩。昨晚到今晨,她断断续续地下了决心。对于惜惜,浩是那么的捉摸不定,而又那么刺激。她是趁着夜色认识他的。夜色很亮,照着一屋子庸庸嚷嚷的人。浩绅士般地走进了惜惜的视线,带走了她这只慌张迷惘神思无属的羔羊。坐在他的车里,惜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外,浩只问了她几句话,她好像没有全回答。车停在惜惜公寓的门外,他把惜惜挤在了车门口。惜惜站着的身子,感受着他身体压迫过来的窒息。他的身体完全没有碰到她,可是她却感觉被浩抱得死死的。他闪开身子,耳语般地说,就这么几步路,可我还是怕你会走丢的。惜惜没有动,是不能动。一片叶子落在了地上,惜惜心里响起了一片轰鸣。被浩推回了车里,谁都没有再讲话。他车开得很快,惜惜的眼前只有一条条连成虚线的流动的灯火,热烈却不真实。她突然很喜欢这种感觉。而那一夜,在深木色的门口,在暗白的墙壁的空隙,在静默深邃的黑沙发里,在囵囤旋转的床上,浩让她一次次感受到了这种感觉,热烈却不真实。压在惜惜身上的浩的身体炙烈的发抖,惜惜感到了无比的暖和安宁。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归属。天白了的时候,他们相拥着睡去,被子光滑的面料象丝凉凉的亲舐着惜惜的肌肤,贴在身边的浩,即使睡着也始终像一团火,不肯罢休的燃烧着。那一夜过去,惜惜懂了什么是痴迷。可是浩却是飘忽不定。和惜惜在一起的时候,他形影不离,像是要将她吞掉。可一旦离开了惜惜,就像个破了的气泡,抓不到闻不着。惜惜不是个难缠的女孩,在空白的日子里,她耐心地咀嚼着浩留下的气息,那气息够她呼吸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