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重返朝廷 尽力而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引自:荆可刺秦皇
1275年,文天祥在江西见到太皇太后向全民颁布的哀痛诏云:“元军闯我长江,国家危殆,要求文武臣子不避患难,忠义人士共仇敌忾兴兵勤王”看到朝廷危急,文天祥就在江西组织了一支五万人的新军,为了筹军费,他献出了全部家产,因而带动了江西广大士民争先捐献家财,使爱国新军的军需得到了保障。
不久,得悉贾似道被贬,幷接到谢太皇太后亲拟的廷召,文天祥即刻带了勤王新军浩浩荡荡向临安出发。此时朝廷只有太皇太后独撑危局,朝廷上议事因群龙无首,虽然军事危机迫在眼前,却事事议而不决,廷议显得冷冷清清-暴风雨来临前的清静。忽然接报文天祥带了勤王之师抵京城,太皇太后立即金殿召见,幷命新军驻营西湖,拱卫京城。
天祥一入宫,即提出最后挽救宋朝的谏书:本朝惩五季之乱,削藩镇建都邑,一时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力日衰,故敌至一州则一州破,至一县则一县残,中原陆沉,淮北尽失,痛悔何及?今宜分天下为四镇,建都督统御于其中,以广西益湖南而建军区于长沙,以广东益江西而建军区于隆兴,以福建益江东而建军区于番阳,以淮西益淮东而建军区于扬州。责长沙取鄂,隆兴取蕲黄,番阳取减东,扬州取两淮,地大力众,乃足以抗敌。约日齐奋
有进无退,日夜以图之。彼备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杰者又伺机出于其中骚扰敌军……再建议用保合州的老办法,各路督军将帅为表同仇敌忾之志和忠心不贰,在这非常时期,储家眷于京城以免后顾之忧……如此敌不难却也!
翌晨,文天祥来到待漏院(是朝臣晨集等候召见之所)刚和同僚言语时,小太监送回昨天的奏折,打开一看朱笔在上端批了二个字“阔远”,天祥见了血脉贲涨,一腔沤心沥血尽忠报国的努力付诸东流。天祥惟有沮丧地打道回府。
风烛残年的宋朝迎来了德佑二年的元旦,宫廷内外统是食不甘,寝不安,也无心行庆贺礼,虽然形势空前危急,可是深陷军事腐败的边境守将不认识到这点,还是乱杀外使以建军功。当年宋朝虽然不敌金朝,但总是大国,新兴蒙古国对宋朝尚存敬畏,所以和宋朝连手灭了金朝后,议定以阵蔡西北为地界,蒙古治北,宋朝治南,然因宋理宗好大喜功,横挑强敌,重启战端。才占汴京,洛阳二城,蒙古军反击,宋军大败,一番规划都成画饼,蒙古以“何为败盟”四字相责,自此河淮以南几无宁日。
边疆冲突终究还是小事,迫于内政需要,蒙古还是派和平使王械五入宋都议和,两下终相持不决,王械病逝宋境,蒙古朝再谴月里麻思续议,从行七十余人,甫至淮上即被拘捕,昏庸的宋廷好象一点都不觉察事态的严重!及此,忽必烈即位,谴郝经为和平使至宋修好,幷促践鄂州之约,又被贾似道挡,囚真州忠勇军营,时下伯颜将军带领大军南下,蒙古朝廷同时也派了礼部尚书廉希贤工部侍郎严忠范专奉国书来宋朝,但到了独松关宋将张濡袭杀了严忠范,活捉了廉希贤,以此邀功,却又在送廉希贤去临安的路上漫不经心,使蒙古使被虐至死。宋廷知错即声言:“严惩凶手,还乞贵国罢兵修好”于是伯颜再遗议事官张羽随宋廷特使共赴临安,谁知途经平江又被守将杀死!此时伯颜率大军正把常州城包围得水泄不通,知州事姚引,通判陈照,都统王安节和刘师勇协力固防,时文天祥派了部将尹玉,麻士龙,朱华率军前往,一至城下即被蒙古兵围杀,壮烈牺牲。伯颜又多次遣使招降,城中军民同仇敌忾,紧闭城门把劝降来使的头颅悬挂在城楼上,表达了常州军民绝不投降的决心!伯颜看了气得七窍生烟,就在此时又收到军报,和平使又被杀,匪酋伯颜顿时兽性暴发,当即召集全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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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了和平使张羽被杀的消息,群情激怒,伯颜一罢手,用急亢的声调宣布了灭绝人性的决定:“在临行前可汗嘱咐灭无道之邦,不杀无辜,然宋朝军队丧心病狂,残杀本朝议和使至再至三!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作强烈反应,南人以为我们软弱,”说到这里,伯颜朝北遥天一揖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又用手向南一指,“在你们面前的是常州城,蒙古勇士们,展示你们的力量,抢光全城的财宝!烧光全城的房屋!杀光全城的南人!为和平使报仇!”这批马贼们听到三光政策雀跃万分,“报仇!报仇!报仇!”响澈广野,一场旷古绝世的残杀在常州再现,蒙古兵又一次谱下了残暴的新记录!
随即在匪酋伯颜的指挥下,蒙古兵把常州城外居民统统抓来运土做垒,在完成了军事设施后,再把民工全部活埋填沟,又把所有妇女孩子投入大锅煎膏取油,作炮弹轰城,轰塌了城墙,蒙古兵四面幷进,城陷,守城军民全部壮烈牺牲!蒙古侵略军奸淫烧杀,全城屠戮殆尽,常州城在地图上消失!
常州屠城恶耗传来,京城震动,正值朝野举丧还未满七日,又接湖南惊耗:谭州失守!详情陆续传来:湖南镇抚大使李芾坚贞不屈,当元兵蚁附登城,自知不可为时,召家人及部下至熊湘阁,李大人召随从沈忠语道:“我力已尽,义当殉国,我家人也不可为敌所辱,汝可尽杀我家人,然后杀我,”沈忠泣辞不能,李芾坚令照行,沈忠惟有遵命,李大人当下和家人取酒共饮,尽醉,乃由沈忠执刀杀了全家,李芾也引颈受刃,合家三十二口俱死,沈忠遂纵火焚室,复就还家,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再至熔熔大火的李府外,悲痛号哭,遂即自刎。潭州军民亦多举家殉难,城无虚井,林间悬尸相望,胜利的蒙古兵得到的是一座空城!至此,宋朝内陆腹地已失,退收无望!
时太皇太后任用的丞相留梦炎,陈宜中都一筹莫展,伯颜带兵又逼近临安,面对如此危局,文天祥和大将张世杰会商以为“淮东坚壁,闽广全城,若与敌血战万一得捷,又命淮师截敌后路,国事或尚可为”入奏宋廷,太皇太后深恐军事失利,元军毁城,左丞相留梦炎不辞而去,右丞相陈宜中没法,只有求和的下下策了。即使投降之路,赵氏皇室也是一路走来受尽屈辱,十分辛苦,贾似道下台后,由陈宜中主持中枢,对文天祥主张积极抵抗的上奏,具以为迂阔难行,搁置不理。时伯颜大军已至无锡,朝廷派了工部侍郎柳岳至无锡求见伯颜云:嗣君幼冲,尚在服丧,自古礼不伐丧,贵国为何兴师?况前失信背盟俱出贾似道一人,现似道伏诛,贵国可以恕罪了,伯颜忿然道:“宋朝杀我信使,所以兴师问罪,从前钱氏纳币,李氏出降,俱系宋国成制,况宋朝得诸小儿,今亦应失诸小儿,天道好还,何必多言!”拒绝了柳岳的求和,等伯颜兵至平江,朝廷再派柳岳至元军阵前,情愿降称侄孙及赔款,伯颜又曰:奉蒙古朝廷之命,灭无道之邦。还是回绝了求和。陈宜中在太皇太后的授意下写了投降表,再谴柳岳送元营,柳岳行至高邮嵇家庄被土民杀死,此时元军逐渐进逼,宋廷慌急无措,文天祥请命吉王,信王(都是小皇帝的兄弟)出镇闽广,徐图恢复。但又是议上未决!陈丞相率众臣面请迁都,太皇太后也是不许——至此惟有闭城死战
。文天祥和张世杰联名上请,愿移三宫入海,自率众将士背城一战!陈丞相又认为太过冒险,竟暗中谴使送上国玺及降表于匪酋伯颜,降表云:宋国主臣
,谨百拜奉表言,臣渺然幼冲,遭国多难,权奸贾似道,背盟误国,至劳兴师问罪,臣非不能迁避以求苟全,只以天命有归臣将焉往?谨奉太皇太后之命削去帝号,以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二广,四川,两淮现存三十群悉上圣朝,为宗社生灵祈哀请死,伏望圣慈垂念,不忍臣三百余年宗社,遽至陨绝,曲赐存全,则赵氏子孙世世有赖,不敢洱忘!陈宜中安排了投降的事项又怕背上卖国的罪名连夜逃走了。谢太皇太后连忙请文天祥出任丞相出与伯颜谈判,大势如此,皇命难违,文天祥临行时,谢太皇太后深夜后宫召见,玉清宫里鬼影憧憧,了无生气,太皇太后携了小皇帝语重心长地道:“文丞相此去北营凶多吉少,国事至此,也唯望文丞相为朝廷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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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体面的和约,以免天下苍生和临安百姓生灵涂炭,赵氏皇室,大宋国的前途都全系丞相一身了!”文天祥闻言忙道:“太皇太后言重了,为了大宋国的前途,我早就置个人安危于度外,此去北营,淌有不测,也是死得其所,微臣行前,还是希望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能回避北寇锋芒,重整军务。”谢太皇太后听得文天祥一番不顾个人安危,还在为皇室忧心的言辞,感动得热泪盈眶,:“爱卿的心意哀家明白,如爱卿高风亮节的忠臣太少了,我朝廷三百余年待士大夫以礼,现国家有难,大小臣工未尝有出一言而救国者,内有庶僚叛官离次,外而守令委印弃城,平时读圣贤书,自许谓何?”说到这里,太皇太后泪流满面,前左丞相留梦炎的叛逃,右丞相的弃印而去气坏了太皇太后,“如此为臣,乃为此作此举,生何面目对人,死亦何以见先帝?可恨贾似道长期专政,否则文状元早入中枢,今日大宋决非如此局面!”言罢君臣默视,不胜唏嘘……
谢太皇太后和小皇帝破例站立相送,望着文天祥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太皇太后一阵寒噤,耳边响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哀歌,玉清宫沉浸在悲愤中。
就文天祥而言,谢太皇太后的嘱咐如千斤重担,令人窒息,挽狂澜于既倒的时刻来临,谢太皇太后的最后语音“一定要活着回来”更突现了此行的凶险。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天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了四个字:“尽力而为”。从此,文天祥走上了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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