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饭局、演出,我一向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尤其受不了致辞讲话一类。即使参加,也多半把它做为社交活动,在场外和人聊天。虽然,人生如戏,我自己也免不了有时扮演某种角色,但我常怀票友心态,且时常提醒自己不必坠落其中。年青时,不免有几分看客的好奇,但我一直本能地远离乏味的表演。我自觉地想过一种尽量个人化的生活,虽然有时事与愿违,而我自己又不乏一贯的游戏精神和偶尔的表演欲望。
八年前,我所在的城市曾有一场事先广为张扬的大型纪念活动,不少多年不见的熟人都来赶场。我对这种场景人们表现的煽情与夸张十分无奈,而且我以为记忆是属于个人的,该默默记住的,会一直保留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但于公义于私谊,我都不能不去。那天下午,我在剧场里照例象朋友说的那样,“就跟屁股底下的椅子上有俩钉子似的”。好在北美开会比较自由,只要不制造噪音,出入会场不至于引来旁人侧目以视,再说我也不大在乎别人看。外面阳光明媚,车水马龙,初夏本不该是个肃穆的季节。也许,我们时代的荒诞,正在于悲剧里的滑稽与热闹里的苍凉。中途溜出去抽烟,忽然一阵感触,便匆匆忙忙回去向一位朋友借了纸笔,一口气写了一首诗。这位朋友也不爱开会,而且富于捷才,当场还和了一首,可惜找不到了。
后来我改动了几个字,时值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遂题为《纪末感怀》里的第二首。
往事沈沈不敢忘
十年風雨漸蒼涼
華車廣場走新貴
落日長街掩舊牆
盛世天涯久做客
關情夢里未還鄉
山河興廢尋常事
回望浮生酒一觴
(注:“沈”此处同“沉”)
《纪末感怀之二》(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