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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纪行:游巴西潘塔瑙湿地始末

(2006-09-17 15:01:17) 下一个

巴西的城市,无论大小,一般没什么看头,因为城市是人类文明的积淀,需要时间。巴西城市最老的不超过五百年,历史太短了。所以,到巴西旅游,真正能令人流连忘返的,去了还想再去的,只有自然风景地,其中最著名的有三大件:亚马逊河,伊瓜苏大瀑布,潘塔瑙湿地。

早在1997年,我第一次到巴西时,就听圣保罗大学的同事说过潘塔瑙,说那里世界闻名,有很多鳄鱼和鸟。可这些东西,我前一年刚到肯尼亚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看过许多,一时还提不起兴趣来,而且水多的地方,蚊子必多。蚊子爱我,我怕蚊子,就没去。

这个缺憾,直到2003年11月底才弥补。那次出门,一个月内,跑了一大一小,两个倒立的相似三角形。布鲁塞尔-亚特兰大-圣保罗构成大三角形,每边长近一万公里。圣保罗-白水-潘塔瑙构成小三角形,每边长一千公里出头。本来并没计划去潘塔瑙。白水的事情办完了,原计划是去海边一个小镇呆着,写篇小说。那地方我曾去过,左濒大湖,右临大海,旅馆很便宜,仅三欧元一天。无奈,在白水的时候,得到消息,三个月前向圣保罗州政府提交的科研经费申请被否决了,必须返回圣保罗大学讨论补救措施。这样一来,工作便没了着落,心情一下恶劣起来,没法写作了。看看日历,去圣保罗大学之前,还空余五天时间,老呆在白水老杨家里也没意思,就决定坐车转转,散散心。

可是,去哪儿呢?我想到了地处白水西北一千多公里的潘塔瑙湿地。从白水坐车到那里需一天时间,玩上三天,然后乘车往东一千公里可到圣保罗,全部行程加起来刚好五天。只是,我的朋友老杨只爱女人,不爱旅游,翻遍了他家里的书,没找到潘塔瑙湿地的旅游资料。老杨说不用找,到了那里,找家旅行社,买个PACODE(Package)就行了。所幸,还记得华夏文摘著名作者杜欣欣写过潘塔瑙湿地,就把她的《难忘的潘塔瑙—南美游记之三》找出来仔细研读了两遍。所得印象,是那潘塔瑙湿地就像红军长征走过的松潘草地,而去那里旅游的内容主要是骑马,看动物。但具体如何操作,则不甚了了。

杜欣欣所去的米兰达地处潘塔瑙湿地的南部边缘。从地图上看,潘塔瑙湿地的形状近似圆形,圆心处有座城市,叫考仑巴,毗邻巴拉圭,有公路往东南和南马托格罗索省府大坎波城相连。我想,咱要去,就深入潘塔瑙腹地,一定更有意思。如有可能,再从考仑巴往北穿越潘塔瑙,去马托格罗索省府圭亚巴,完了,咱也来篇文章,就取名叫《穿越潘塔瑙》,好比红军过草地,那多气派。

带着这份虚荣,拿着一张巴西全境行政区划地图,一瓶OFF(一种喷雾驱蚊剂),我上了路。经一天一夜的颠簸,到了大坎波城,接着又买票乘车奔西北,直取考仑巴。有四百公里路,其中从米兰达开始,有三百公里是在潘塔瑙湿地界内。可是,直到这四百公里路都跑完了,没见一点湿地的迹象。到处是干旱的红土地,铁丝网拦起来的牧场,牛群,还有马群。“那松潘草地要是像这个样子,当年红军过草地有何难?”一路上,我一直在问自己,有些后悔不该跑这一趟。

下午三点半,在考仑巴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向北穿越潘塔瑙去圭亚巴的车。车站卖票的回答说没车,必须再返回大坎波城。“不是有条路可以直达吗?” 我拿出地图给他看,那上面在考仑巴和圭亚巴之间,画着一条细线。“不通车!”他说。《穿越潘塔瑙》只好泡汤,必须赶快去旅馆,然后去旅行社,争取订上明天的PACODE。

乘出租车到了旅馆,看看表,没时间涮洗了,向门房打听旅行社。他指给我看墙上贴的一张纸,是一家旅行社的广告。我拿着从门房那里买来的一张考仑巴市区地图,紧赶慢赶,汗流浃背,好容易赶在店家关门之前,到了那家旅行社。门上标有40年历史的标记。推门进去,来到距门最近的一张写字台前。对面坐着个姑娘,正在锉指甲。她抬眼示意我可以坐下,然后看着我,也不说话。

“Queria fazer uma excurcao.(我想去观光)” 这是《无痛巴西语》中一个现成的句子。

“Nao entende.O Senhor fala portuges(听不懂。先生说葡语吗)?”

“Falo.Estou falendo portuges (说。我正在说葡语)!”

“Oh,O Senhor fala portuges!E japones?(啊,先生说葡语!是日本人?)”

“Sou chines!Queria fazer Safari

Fotograf!”(中国人!我要去野生动物区观光!)

“Oh,Safari!”

她朱唇大开,露出二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故意把Safari的第一个音节发得很长很重,意思是说我那Safari的发音不对。

“Esta sozinho?(只一个人吗?) ”她又问。

“Se.(是的)”

她打了一通电话,问对方价钱,同时在纸上一笔一笔地加,最后得出一个数字:289巴元一天。这还只是住宿费,骑马郊游等各项活动还得另外算。这和我预期的相去甚远。我问有没有全包的PACODE,答说没有。又问有没有乘船观光,答说周日才有。这天是周三,离周日还好几天呢!这时旁边又凑过来一个年轻女人,问道:

“O Senhor fala espanhol(先生说西班牙语吗)?”

“Nao.Falo ingles,frences (不会说。会说英语,法语)。” “Os japones sao inteligentes(日本人都聪明)。”我对面的姑娘插嘴说道。

“Eu sou chines(我是中国人)!”

“Oh,chi-ne-s(啊,中-国-人)!”我旁边的女人一音一顿地说道。

我忍无可忍,拂袖而去。一路上恨恨地想,有美国教授说,“漂亮的的女人,乳房大的女人,聪明”,我看都是胡扯,这两个女人就是反证!

回到旅馆,和门房说了刚才的情况。他一把撕掉贴在墙上的那家旅行社的广告,告诉我还有一家旅行社,是他妻子的亲戚开的。于是,我又急匆匆地赶到那家旅行社。已经关门了。这一天就这么白费了,只落得一身臭汗。

看着地图,找了一个网吧,发了几个电邮。回来路过一家餐馆,不少人在用餐。问有没有鱼,答说有,就要了一份“巴西式烧鱼”。端上来一看,四个一寸见方的鱼块泡在一盘厚汤里,样子像印度菜,没什么味道,既不鲜也不咸。真是怪了,每次到产鱼的地方都吃不到好鱼,这好像成了一条规律。

回到旅馆房间时,天已经黑透了。刷牙的时候,照照镜子,才发现里面的那个人眼泡浮肿,胡子拉茬,汗湿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脑门上。难怪旅行社那两个女人那样不可理喻。这么闷热的天,二日一夜没洗澡,身上一股汗馊味儿,可能还有口臭。换了我,也会不知如何对付像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鸟叫声吵醒了。想起杜欣欣文章里写的那些鸟,赶紧爬起来看窗外。先看到的是对面房顶上破破烂烂的石棉瓦,越过石棉瓦可见一些绿色的大树,远处是泛着白光的巴拉圭河。许多鸟在树上飞起落下,叫声响成一片。说不上有多么美妙动听,但也不烦人。有一种鸟叫起来就像广东人在不停地要饺鸡(子)吃。

吃完早饭,时间还早,就到巴拉圭河边走走。河不算宽,听人说是枯水期。河边有一座纪念碑,一个呈四方斗形的铜碑埋在地下,一面上刻着,“奉路易斯·德阿尔布格将军命令,马尔塞灵·卢瓦茨·岗坡内茨于1778年9月21日建立此城”,另一面上刻着那位将军关于建城的命令。很长,开头从上帝说起,然后说耶稣,然后是教皇,接着是葡萄牙王……。是那种西方纪念碑上典型的八股文。读了几分钟,没读出所以然,就失去了耐心。

在河边见到两家旅行社,都已开门。进去问问,一家只为钓鱼的游客服务,一家嫌我单枪匹马,不合算,向我推荐了另一家旅行社。到了那里一看,是一户人家。一个小伙儿很热情,详细给我介绍了他们自家的农场,有两日游,三日游,五日游。给我看了许多照片,还放了潘塔瑙鸟叫声的CD专辑,弄得我Safari的瘾大犯。可是,到了末了,他又说也不能为我一人出动,答应17点之前给我往旅馆打电话,如果还能找到另外一个游客的话,第二天就可以出发。

这虽然只是一个可能,但总比没有强。告别那小伙儿后,就去逛街,边走边想,事已至此,只有听天由命,假如走不了,就到河里游泳,然后去巴拉圭玩玩,也算到此一游。正走着,见到一个厕所,正好尿急,就进去小解,完了出来才注意到门外有一张桌子,无人看管。先以为是厕所收费的地方,想拔腿逃跑,忽然看见桌上有一堆花花绿绿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PANTANAL的字样,就拿起来看看,是介绍潘塔瑙的旅游资料。这时走过来一个男人,三十上下,在桌对面坐下,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先生,您这是旅行社吗?”我问。

“是的,Pantanal Trekking。”

我这才注意到,那人背后的墙上,贴着一幅很大的照片,是大片的森林,一条笔直的土路在森林里划出一道红色的伤疤,打破了那一大片深绿色的沉寂。

“有去潘塔瑙Safari的PACODE吗?”

“有,三日游,住帐篷,吃住游全包,280巴元,今天下午二点出发。”说完,那人拿起发票本子。我忙说:“慢着慢着,我还在等一家旅行社的答复。”并向他解释了情况。他说:“先生,今天考仑巴全城只有你一个游客,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要去潘塔瑙了。” “你们为我一人开车去Safari?” “不是的,我们旅行社的总部在大坎波城,每天有大批游客从那里过来。您到中途的Bulaco dasPiranhas和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去农场。”

我要过他手里的发票本子,翻看了前面的存根。又问了他几个没什么意思的小问题,只是为了看看他的回答有没有破绽。此人此地此幅德行实在太不像旅行社了。同时,我心里在盘算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应对的办法:

1)好的可能:一切正常。

2)坏的可能:收了我的钱后,他没影了。那我可以先付一半钱以减小损失。

3)更坏的可能:到了那个什么会合地点,没人来接。那我就再坐车回来,不过损失一天时间,280巴元,相当于100美元。

4)最坏的可能:把我诱骗到那一大片深绿色的沉寂中,谋财害命。那我怎么办?我的腰包里正揣着美元欧元各二千。我不会武功,更没有枪。这次出门,订机票时就觉得凶多吉少。14号从圣保罗乘车去白水。夜里19点45分,那车挨了一砖头,司机座位后方的玻璃被砸得粉碎。这一切是不是就要应验在潘塔瑙了呢?可是放弃吧?又实在耐不住Safari的诱惑。那就只好准备死啦!但愿不要太疼。

就这样,带着满腹狐疑,我和他握手成交。先付了150巴元,待下午他到旅馆接我去长途汽车站,再付他剩下的130巴元。

完事了,看看表,离出发还有三个小时。去买了一个电筒,两节电池,一双旅游鞋,一个相机。草帽是昨天就买了的。买相机时犹豫了好一会儿。家里有三个相机,一个摄像机,再买相机,纯属多余。这次来巴西,没打算照相,就没带相机。可是现在是要去Safari 呀!哪有Safari不拍照的?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花100巴元买了一个傻瓜相机,附带两个胶卷。

下午两点整,那人开车来旅馆接我,戴着墨镜,车里还坐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巴西小伙子,肤色黝黑,一个坐前排,一个坐后排。这个架势,让我不由得想到李玉和赴宴,心中就有了一种悲壮之感。坐前排的那个长着一脸青春痘。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看见路上两个漂亮姑娘在等绿灯,青春痘就对她们吹口哨,做飞吻状。我没话找话,问他认不认识那两个姑娘。他说是他的表妹。这回答出我意外,不像是编的,我心里的紧张有所缓解。

到了车站,我交给那人余下的130巴元。等了没一会儿,来了一辆长途公共汽车。那人送我到月台上,将我介绍给司机,并塞给他两张钞票,然后和我握手,说了一声“旅行顺利”,就开车带着那两个小伙子走了。

我上了那公共汽车,但没有车票,也就没有任何凭据。司机对我说,估计要开三刻钟,到了站会告诉我下车。一会儿,车开动了,我离开了考仑巴。算起来,我在考仑巴停留了整整24小时。

那会合地点,Bulaco dasPiranhas,并不是一个站,既没有站牌,也没有站房。它只是去大坎波城的柏油公路和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的交点。司机在那里让我下了车,说有辆白色的TOYOTA要来接我,然后就朝大坎波城方向开走了。

我拖着行李,四周看看,没发现TOYOTA。马路对面有栋木屋,墙下坐着四个巴西人,地上放着马具,像是在等大坎波城方向来的车。我过去和他们凑在一起。其中一个问我要去哪里,我说不知道我要去的那地方的名字,只知道有辆TOYOTA要来接我。说完了,自己也觉得荒唐。约摸等了十分钟,来了一辆长途公共汽车,那四人扛起马具,都上车走了。剩下我一人坐在太阳下,公路旁,眼巴巴地张望着每一辆过往的车,看是不是TOYOTA,同时想自己是不是天字第一号傻瓜。不过,我倒不害怕,因为我发现公路斜对面,也就是刚才下车的地方往前走50米,有个巡警所。

在等车的时间里,被一种花蚊子叮了两个包,打蚊子时打了一手血,赶紧往胳膊腿上喷OFF。我得过疟疾,知道被毒蚊叮了以后到疟疾发作有个潜伏期。我的计算是这样的:只要能在五天内赶到圣保罗,那时即使疟疾发作了,也不怕,那里有医院,也有朋友。

从土路上开来许多卡车,满载白色的牛,和柏油公路上开来的有双层车厢的巨型卡车相会。牛哞哞地叫着,被赶到巨型卡车上,撞得车厢板咚咚直响。上下两层车厢都装满了,巨型卡车就朝大坎波城方向开去。杜欣欣也描写过这种景象。看来,潘塔瑙每年牛的输出量很大,而我等车的这地方,其实首先是牛的转运站,然后才是游客的集散地。

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土路上扬起一溜烟尘,开来一辆白色敞篷卡车。车开到柏油路边停了下来,跳下七八个白人,都是游客打扮。我上前看那车的型号,正是TOYOTA,赶忙掏出旅行社的发票给司机看,司机点点头,示意我可以上车。那些游客浑身尘土,一脸疲倦,都是从我要去的那地方回来的。我问他们感觉如何,他们连连称好,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想到那个最坏的可能,不禁哂然失笑。

从大坎波城送过来的游客,这时也到了,只有两名,一名澳大利亚人,一名英国人。在以后的三天里,我们三人组成一个小组,无论什么活动,总是在一起。

去的那地方,是个帐篷营地,在一片椰林之中,名叫蓝金刚鹦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但根据方向以及那卡车的行车速度,它应该在考仑巴正东100公里左右,算得上是潘塔瑙的腹地。四轮驱动的TOYOTA沿着那条土路,先向北,再向东,开了三个小时才到达。一路上过了61座木桥(回来的时候扳着手指数的,左手记十位数,右手记个位数),桥下大多是快要干涸的水洼,只见到一,二条像样一点的河流。那地方不通邮,不通电,没电视,没电话,没报纸,更不要说互联网了。从资讯角度讲,那三日游真正是完全与世隔绝的三天,很不习惯。我对澳大利亚人说,即使是美国佬逮着了萨达姆,我们都不会知道的。他耸耸肩,反问道,在这里,Who care?我想想,也是。

三日游的活动有三项内容:骑马半天,钓鱼两个半天,到野地里走路看动物一天,都由导游带着。我们那导游自称是潘塔瑙人,但长得像玻利维亚人,整日光着脚,会说英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希伯莱语。

骑马很累人,也相当危险,马小跑的时候,一颠一颠的,第一次骑马的人很难保持平衡。弄不好摔下来,骨折了,附近可是没有医院的。我是骑了两个小时以后,才体会到一点诀窍的。就是用左手抓着马鞍上凸起的把手,用右手抓马缰绳,同时配合保持平衡,就像杂技演员走钢丝,需要的时候把右胳膊伸出去摆动。实际上,我注意到,导游骑马快跑时,两臂也是平端着的。我相信,那种姿势有保持平衡的作用。

地势非常平坦,一眼可以望到天边。到处是没膝深的茅草在随风摇动。在草地里穿行的时候,多次想到了三十年前高中毕业下乡动员大会上,那位说人生应该是本红色日记的校领导讲的话。他说,在淮北大平原,闭着眼睛走上两小时也不会摔跤。我那时住的江南小城,地处丘陵地带,虽然不能说地无三尺平,但是,360度内,随便朝哪个角度望去,视线都能遇到山头。那时没钱旅行,大平原是什么样子,同学们都没概念。出于对平原的向往,许多同学报了名。我没报名,我妈不让。淮北是吃山芋干的地方,来我们那里要饭的都是淮北人。

导游说,雨季里,这些草地都没于齐腰深的水底,蚊子极多,鱼也多。我转着身,远眺天边,想这里是一片辽阔水面时该是什么样子。像大海?还是像亚马逊河?我问导游什么时候是雨季。他答是一月和二月。

走了一天路,相当乏味。看见两条不大的蛇,据导游说,一条微毒,一条剧毒。除了鳄鱼,见不到猛兽。而且,最主要的,是看不见自然界里的生物链。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兽王的肯尼亚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你能看见羚牛吃草,狮子吃羚牛,鬣狗围攻病弱的狮子。潘塔瑙不是那种意义上的自然保护区,只能称得上生态农牧业区。在这里,人是绝对的主人,各个农场的边界都拉着铁丝网。这里最多的动物其实还是牛,牧养的。来这里旅游,实质上是花钱到人家做客,就像到刘老根的龙泉山庄,只不过在这里,你品尝的是原始和荒凉。美国总统小布什的农场如果足够大,并且界内有足够多的野生动物的话,也能搞这样的旅游。

钓鱼比较有意思。因为是旱季,水洼面积小,鱼群集中,下钩就有鱼吃食,而且大多是食人鱼。渔具很简单,就是一根竹竿,系上鱼线和鱼钩,没有鱼漂,全凭手上的感觉。鱼饵用牛心,切成一厘米大小的方块,穿在钩上。两次钓鱼共三小时,人站在水中,水深及大腿根,不远处伺伏着鳄鱼,够刺激的。我一共钓了20条巴掌大小的食人鱼。这些鱼要是知道的话,同时来围攻我,那我肯定早已成了它们腹中肉,不会轮到我现在来描写如何钓它们。

钓的鱼都拿到农庄的食堂做菜吃。用油炸的,干巴巴的,吃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味道。我想,这种食肉的鱼,要是清蒸或红烧或煮汤,放上葱姜蒜,味道一定鲜美。可巴西人不懂这些,只会油炸。

住所是用木头搭成平房的架子,房顶盖以茅草,没有墙,四周围着纱窗网。睡觉取印第安人姿势,房梁下一排十多个吊床。一个大屋内,男女杂居,各睡各的吊床,倒也相安无事。水是用一台柴油机带动的水泵从地下抽取的。那柴油机一天到晚不停地转,是椰林里唯一的机械噪声源。

晚饭后,烧一堆篝火。旁边一个木制小亭,卖些饮料,都是那辆TOYOTA运来的。没电,自然没有冰箱,镇啤酒饮料的冰块也是运来的。游客们都聚在篝火边聊天。我们那导游常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我的心为了你跳动不停” 是我现在唯一想得起来的一句歌词。在巴西歌曲里,“心”这个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就像中国时下流行歌曲里的“爱”。那天骑马,两拨游客聚在一起,有十多人。那导游骑着一匹枣红马,老是傍在一个以色列姑娘身边,不停地大声唱“我的心”。那姑娘骑到后来姿势非常狼狈,光着脚,鞋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吃晚饭的时候,她见人就声明,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骑马。

游客来自世界各地。我与之交谈过的,有澳大利亚人,英国人,美国人,以色列人,克罗地亚人,瑞士人,丹麦人,荷兰人,日本人。日本人很年轻,刚在东京一所大学毕业,专业是中国哲学,一时找不到工作,就出来旅游。潘塔瑙玩完了,还要去贝林,然后乘船溯流去马瑙斯。我向他介绍了在亚马逊河里乘船的情况。还向他建议到巴西来找找工作看,因为像他那样的专业,只有人口众多的大国才有需求。后来,我俩就讨论起孔子和老子来了。他说他更喜欢老子。

克罗地亚人是个年轻女子,个儿很高,皮肤很白。在帐篷营地里,和一个当地巴西小伙子勾肩搭背,形影不离,我还以为她是当地人。走的那天,见她也带着行李坐在卡车上,一问,才知道她来自克罗地亚,是来五日游的。那个巴西小伙子长得像印第安人,来送她。他光着膀子,只穿件裤头,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三个多小时的路,一直在闭眼打盹,可能是这几天太辛苦了吧?克罗地亚女人则搂着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荷兰人也是个女的,胸部高耸,皮肤黝黑,马术很好。我曾以为她也是当地人。巴西人血统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骑马那天,我是最后一个上马的,刚走了两步,草帽就被风吹掉了。正在犹豫是不是冒险下马去捡,荷兰人骑马跑过来,告诉我不要动,她下马把草帽捡了起来。我对她心存感激。走的那天,她也同车离开。她对面坐着的巴西小伙子对她好像很有意思,一个劲儿地跟她套近乎。可惜她的葡语不好,听不懂,只好傻笑。她越是傻笑,那小伙子越是以为她也有点意思,就反复地说,还要她学着重复。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用英语翻译了一句。那句话是 Se voce nao volta,voceme deixasaudade(你要是不回来,我会非常想念你)。她咂出了味道,就正襟危坐,不再傻笑了,弄得车上的巴西小伙子都对我怒目而视。

我和澳大利亚人的话比较多,我俩的吊床紧挨着。他年纪看上去有60多岁。他告诉我,这次出来旅游,计划花一年的时间,周游南美各国,巴西是第一站。他胆子大,在草地里走路,看到第一条蛇的时候,导游把它抓了起来。那蛇红黑相间,尾巴很短,看着很恐怖。导游叫我们都拎着蛇尾巴照相,我和英国人都连说NO,NO,只有他不怕,拎着蛇尾巴,面带微笑,让导游拍照。过后,我很后悔,机会多难得!当时怎么就没那点勇气?

三日游的时间,现在觉得短,当时觉得长。与世隔绝,失去了平常所习惯了的参考系,是一个原因;生活艰苦也是一个原因。那茅草屋顶,雨大了就到处滴水。那吊床也不知道多少人睡过,大概从来不洗的,睡在上面,老是疑心身上有东西在爬。饭菜粗糙,不是饿急了,是咽不下去的。人多,厕所卫生就难以维持,茅坑里积着污垢。淋浴间也好不多少,热水是没有的。尽管每隔几小时就得喷OFF,身上还是给叮了20多个包,也不知道是什么叮的,蚊子?臭虫?

所以,离开时,导游问我,雨季时还来不来?我嘴上说,来,心里却在打怵。

附注:

读了本文,您要是不怕艰苦,有兴趣也去潘塔瑙旅游的话,正确的方法是这样的:从圣保罗坐车到大坎波城,到站下车后,向右横跨过马路,有家旅馆,那里就可以订当天去蓝金刚鹦鹉农庄三日游的PACODE。联系地址是:PANTANAL TREKKING TOUR LTDA RUA JOAQUIM NABUCO,185,CEP79008-340-CAMPOGRANDE-MATO GROSSO DO SUL,Phone:(67)321-0505。这是从我的发票上抄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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