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大被美国医生领养的简妮,15岁来到上海孤儿院做义工时, 对中美间的文化差别,特别敏感想不通的地方很多,很是有趣,选摘如下。
1。剃毛与喝汤
刚见到孤儿院的阿姨,差不多年令的少女时,简妮虽然只会讲英文,结结巴巴的中文词不达意多,笑话百出,可是没有多久,还是熟了起来。一日,对当翻译的18岁女孩说,"你为什么腋下有许多头发,那么黑,很不好看的,我是每天要剃腋下和腿上的头发,否则象森林,黑的树林,很难看呀。"那位女孩说,"这是自然长的,越剃越多,男孩子都不剃的,为什么女孩子要剃呢,随它去吧。"简妮听了不解,"难看的呀!""不难看,自然的。""嗷,我的上帝呀。"大家一起笑。
又一日,简妮和中国朋友全家喝海鲜汤,那位爷爷喝汤时,先吹后吸,"呼呼呼,啊啊,哈啊,啊啊,吧达吧达吧达吧达。"简妮停下不喝,直笑,女主人问原故,说太响了很难听,女主人说,"我们中国人享受饭菜(ENJOY FOOD),喜欢喝汤,这是习惯。"简妮说,"声音这么大,影响别人,还难听,用汤勺一口口喝多好,没有那么大动静。""这是文化习惯,这是文化习惯,听多了就习惯了。""怪不得开宴会要有乐队伴奏,否则象养猪场了。""呵,你这小鬼讲中国人是猪,不好。" ”猪有什么不好,我是属猪的,哼哼哼哼,好可爱呀。""你是猪,笨猪。""猪不笨的,它的智商超过三岁小孩,会逻辑思维呢。""瞎讲,猪怎么不笨,又脏又胖,难看死了。"哈哈,全家顿时大笑。
2。蹲式与坐式马桶
人生在世,进出口同样重要。而五谷沦回之地的状态如何,对生活影响极大。有人说,公厕情况,反映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而全国各地的茅房,遮不了,躲不掉的。以前陪外宾时,方便处不方便,尴尬的洋相数不胜数,有没带手纸牺牲内裤的老外,有用钱擦屁股的老外,有憋着不拉的老外,有蹲下后站不起的老外,还有既是年老蹲不下,偏又拉肚子,一腿弓,一腿叉,80%的"地毯式轰炸"都落在了洞外和鞋子上的教授。
二十五年过去,公厕的情况在许多大城市有所改观,卫生间变得卫生起来,也是好事,也是进步。可是不如意的事也常遇见,有不少饭店,旅游胜地,常常只有蹲式,年老体弱膝关节有病的,血压高的,到了紧要关头,还是蹲不下的,只好暗暗叫苦。 女儿告诉简妮窍门,见到麦当劳,五星级,三星级饭店,大步走去,肯定有坐式马桶,常常还有"国际通用货币"(手纸),可解内急,解决大问题。可是不是处处正好有"M",或者三星以上的饭店,这时可真抓瞎。
7月4日去一位朋友处午餐,那家饭店正好只有蹲式,老板说,蹲的不臭,通风好。那简妮直翻眼,"我又不是狗狗,从来没那样拉过,拉不出的。"只好一直坐着忍着肚痛,硬憋着干笑,后来把点的菜打包,直接打的去了波特曼酒家,解决问题后,才活了过来。"我以后有钱了,要在上海捐一千个厕所,不许有臭味,免费供应手纸。"我女儿听了直笑,因为她在人民广场如厕时,恰恰忘记过手纸,冲进又冲出,憋个脸通红,满头是汗,不知是"新亚大包"作怪,还是油条在肚里叫,还好门口有投币的售纸机,解决麻烦。因此两个小人出门时,常常相互提醒,"你带了国际通用货币吗?INTERNATIONAL MONEY?""带了。"
3。地铁与差头
上海的交通,地铁是最方便的,不堵车还四通八达。我家附近的徐家汇,有一号,四号,七号,九号,十号线,可谓四通八达。千金们知道,早上九点左右,是出游佳时,过了上下班高峰,虽然人是不少,但前胸贴后背的拥挤,没有了,天气又不算太热,于是早上八点起床,八点半吃完生煎馒头,汤包,油条,锅贴,或者洗个澡,便可以出行了。为了避开太阳当头照,从天平路走衡山路的中百六店,穿过有空调的店堂,到漕加浜路的一号线14号出口,下去右拐,左拐,便到一号线站台,女儿说下一站是衡山路,便是去人民广场南京路方向,"红的H,就对了。如果是红的X-莘庄,便错了。"可是简妮总是反应不过来,"WHAT,WHAT?WHAT MEANS H?"手中的电子汉字词典刚查到"衡山",又糊涂了,"WHY IS A MOUNTAIN?"女儿说,"就是个名字,没有要你爬山呀。"简妮还是问,"为什么不叫出租车,那方便呀。"告诉她出租车到人民广场南京路至少二十五块,坐地铁只有两块,"太热了,二十五块只有四块美元,便宜。"女儿说,回来买了东西后,再坐出租车,三个人可以省下不少钱呢。"没省多少。"简妮嘟哝着走在后面。
7月5日有些小雨,简妮坚持要找出租车,在华山路广元路口等了半小时,没有等到,只好坐九号线去浦东世纪大道,转二号线朝回走,到陆家嘴下车,出地铁到东方明珠,正大广场。兜了一圈后,晚上七点要去十六铺码头乘船,夜游黄浦江,叫上差头,花25元送到十六铺码头,却是搞错上船的码头,还要朝南朝南,于是只好冒着热气,在夕阳余晖下走着,不一会儿,身上又是黏汗,闷热难受。简妮倒不报怨,因为夜色初上,灯红酒绿,浦江两岸五彩变换,江水忽绿忽红忽紫,十分好看。见了连战等名人上过的龙船,说"是不是这个?"拍照留念,见了另一个大船,又说"是不是这个?"拍照留念,典型的乡下人进城,大惊小怪,不过看她这么高兴,也感到值了。晚上九点结束后,女儿说再去坐地铁吧,可省钱,简妮说我一步也走不动了,累死了,打的回家吧。我立刻要洗澡,一分钟也等不了的。见到出租车后,不懂让陪同的老人先上,第一个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偏偏老天有眼,惩罚这不懂尊老的15岁大小孩,车子抛锚,开不动了,于是只好看着陪同的老人坐上另一辆车走了,只好再等下一部车。
简妮的毛病是一直没搞清大城市的交通情况,和美国小城的差别,以为还是小车为主,出门就是要出租车,不知路上堵车时,地铁可以避开的优点,不懂天热下雨高峰时的叫车难,也没有经济头脑,不知道省钱,积小成多的道理,以至于第一周用去一万人民币,买东买西,爽得不得了,最后三天连买冷饮的钱也没了,想叫我买,又不好意思说,弄得我女儿偷笑。
4。时尚与休闲
美国人的穿着,没有欧洲人,亚洲人讲究,大学里穿短裤衩的教授,常常可见,公司和政府官员的着装,则比较正式些。因此中国人把西装革履的助手当教授,穿短裤衩的教授当跟班,也不奇怪。上研究生课时,只有中国留学生,危颜正坐,美国教授和学生,都比较随意。商店的衣服也是休闲装为主,公司和政府官员到了周末,也是休闲的很,总统,州长,企业总管,都是休闲的打扮,把刚来的中国人看糊涂了。
两位美国千金到上海后,对日本,韩国服装设计,欧洲,香港的时尚,特别喜欢,因为这些衣服款式,更适合亚洲人体型,舒适得体,漂亮。她们最喜欢的,首推南京路恒隆,中信泰富和梅龙镇广场的服装式样。售货服务,商业环境也合口味,尤其那声甜甜的"欢迎光临"后的贴身服务,真使美国乡下妞受宠若惊,当然,送上的衣服价格也一件比一件贵,一件比一件"更合身了"。
女儿毕竟比简妮大两岁,17岁的她虽然也在店里面三个小时不肯出来,老爸在没座椅的一楼等个心焦腿酸,但她还是会对售货小姐说"这个太贵了,有没有优惠价?"而简妮则一个字也不会说,也不会货比三家,立刻付钱或刷卡结账。后来她在徐家汇的港汇看见便宜了二百多的同样衣服,同样的品牌,只能安慰自己,"美国只有纽约有这个商店,芝加哥也没有。南京路的店好看,人好。"几周下来,女儿告诉简妮说,"南京路最贵,新天地,徐家汇可以找到便益,好的,青浦的OUTLET不灵,服装式样过时太乱。正大广场也有好衣服,很便益的是人民广场"香港街",最便益的是科技馆的商场。"简妮说,"我只喜欢南京路。"两个小美,观念不一,女儿随俗快,简妮挑剔,只上不下。
刚到上海时,女儿戴个巴拿马草帽,皮肤晒得黑黑的,简妮穿着牛仔短裤,上有破洞几个,半截短衫外面套了个披肩,戴着一条纱巾,两串佛珠,不知是烧香拜佛的,还是拆庙的。但见人便双手合十还礼,却满口英语,不是泰国人,于是售货小姐们说,这个是信佛的韩国人,那个是马来西亚人,女儿听懂后,说"她们讲我是乡下人!",于是告诉简妮不要这么穿,不要见人合十,你又不是"佛教徒,你又不是在烧香,难看死了。"于是女儿穿上在新天地IT店买的一千七黑色裙衫,穿上九百元的黑皮鞋,挎上一千四的法国黑皮包,一摇一摆的出门去,引来路上同令少女注目,顿时感觉极好,"我是搞艺术的城里人。"而简妮依然造旧打扮,只是那只包要四千人民币,里面的小包也要九百人民币,更像韩国人了,况且简妮虽然只有15岁,却有一米七四的个头,踢足球踢出的牛腿,似乎更像韩国大妈,两个人出门,猜疑的目光更多,又跟了我这么个小老头,于是以为简妮是我小三的也有,是我女儿的也有,反正够晕的,借两位小姐不少光,想想也是好笑,时尚过头,又没有自知,没有多少品味,结果就是出丑。反正是老鬼子带小鬼子进村了,不远万里,难得出个洋相。
5。客气,不客气
美国长大的两位千斤,不知进餐馆包房后要让上座给主人,给老者,别人一请,不会谦让一番,大刺刺地在上首落座,我事后告诉她们,那个位子是给付账单的主人坐的,不好乱坐。女儿好像明白了一点,不去坐上首的位子,看我眼色行事,我谦让后,她才坐。而简妮总是不明白,因为美国人直来直去惯了,你让我坐,我就坐,节省时间。同学间请客,倒是无妨,因为很熟,如果是海归的,更能理解。难受的是长辈或首长请客,一定要再三打招呼,那时要控制这小美,可是难了,还好没有政治话题,否则看到这么多共产党,小姐们肯定晕过去了。
临到点菜时,又是个难关,因为我知道主人情况,"客随主便"是基本原则,而小美们却不懂,主人或服务员递上菜单,便大咧咧的点起来,一二三四五,把别人的点菜权力统统包办,真使我哭笑不得。7月3日中学同窗聚会,班主任也来了,两位退休的女士买单,简妮一看菜单,立刻要点龙虾,旁边几位男生立刻说,"小朋友真结棍,400一斤的龙虾一点,其它菜都没办法点了。"还有一位赶快从她手中拿回菜单,"我替你点,你不懂中文。"简妮倒也反应快,"太贵了。"于是大家打哈哈,蒙混过去,事后还说她结棍。"客随主便,""因人而异"等等道理,对她来说是太复杂了,每个主人的经济状况我都无法及时弄清,何况简妮。当时她有点不快,反正后来我以"哈更达斯"弥补,也算去掉一点事故。
但是7月10日在私家会所一位老总请客时,还是出了状况。简妮接到菜单后,欣喜若狂,"啊,有鲍鱼,有鱼翅,这是美国没有的,我喜欢。"我立刻制止,"小朋友吃这样的东西是不吸收的。"老总说,"不要紧,不要紧,难得的,点吧点吧。"鲍鱼,鱼翅嚼在嘴里,我是急在心里,"这个人情怎么还?"至今感慨不已,而她去做义工一周时,我的朋友自己挤地铁,让私人司机送简妮去比七宝更远的福利院,下午我去人民广场接她回家,这些人情更是难还。
人类社会,无论中美,都要注意各种关系,讲话作事要有分寸,要能换位思考,在人情大国中国更甚。别人客气,你当福气,乱来一通,便会得罪人的,也损害自己形象。这种人间世故,几年前的女儿也批评父母"虚伪",告诉她道理后,自己打工挣钱后,才知道不能以我为主,要多想一下别人。简妮一顿饭叫上鳝背,虾仁,红烧肉,糖醋鱼,炒面炒饭,而且不知和其它人分享,这似乎是她的老妈没教好,也似乎是美国个人第一的文化影响。在美国就餐时,不论谁付账,各人点的,主权归各人,别人要动,还要问点菜的人,搬到中国来,就是自私阿乌的体现,很难讨人喜欢。
或许若干年后,简妮会懂点事吧。此地密大医学院的预科生,必须去非洲作三个月义工,实在是非常必要的一课,因为局限于一种环境,局限于一种眼界,一种思路,不了解些美国以外的世界,不懂医生的责任,是作不好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