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方丈慧默语气有点沉:“施主有所不知,离本庙北边10里处有个山叫黄土岗。天下起兵之前,那里有几十户人家,以做砖瓦烧窑为业。窑主就是桃花岭阚员外,也就是你们刚才教训的其中一个小子的爹。阚员外虽然是东家,但烧窑的整个业务都交给掌柜洪山魁操作。洪山魁很会经营,除了以前的砖瓦业务,还找来一个南方的师傅,烧一些缸罐之类的日常用器。
起兵以后,洪山魁 随了郭子兴的队伍,后来听说又归了张士城,成了洪武皇帝的敌人。这就不提了,单说洪山魁走后,烧窑的事务就没人管了。加上兵荒马乱,生意淡了很多。阚员外既找不到合适的掌柜,自己又管不过来,只好眼看着窑口的火慢慢熄了。那些伙计们看没生计,也就散了。
几个月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人把那里占了。然后各处的富户们都收到一封信,让他们送粮送银子过去,如果不送,就不怪他们到各家自己去取了。就连本庙,都收到了信,让送10两银子去。
收信的人当时也商量了一下。有人说去报官,可是洪武皇帝刚刚开国。北方的鞑子还没消停,西边那个陈有凉的余党也还在活动,哪有精力管这些小毛匪。最后大家觉得还是破财免灾,先满足这伙人的要求再说吧。只有大枫镇木器店掌柜何铁柱仗着自己有力气和祖上传下来的几套刀法,不服气,说:‘娘的,发个信就想吃强盗这碗饭,这太容易了吧!
除了何铁柱,其他人都将钱娘送过去了。十几天后,何铁柱的木器店就莫名其妙地着了火。可怜何铁柱一家在这里开店都好几代了,最后被烧了所有家当。这把何铁柱给气蒙了,以后一家老小靠啥吃饭呀?
大家都知道此火一定是黄土岗那帮人干的。何铁柱第二天从火堆里找出那把祖传的大砍刀,就到黄土岗报仇去了。开始还有几个人跟着他为他鼓气。快到黄土岗的时候,就剩下他自己一人了。只有大枫镇西头的叫花子黄跛子从树林里偷着跟到了黄土岗。
听黄跛子讲,那伙家伙用废弃的砖瓦在窑口周围垒起了一个高有八尺的墙,中间只留一个大门。何铁柱上去后,举刀就将两扇木柱子钉的大门砍开,然后就在门外高声叫骂。
过来一伙儿,里面出来一黑大汉,赤手空拳。何铁柱看见有人出来,拿着大砍刀就砍过去,那人只是将身子降下来,用手轻轻地一挡,何铁柱的刀就离手了。然后那人将长得像铁塔一般的何铁柱抓起啦举到头顶,启动腰腿,原地转了几圈,顺势一甩,何铁柱就被抛到几丈远的小沟里了。
那人走过去,对何铁柱说: ‘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听着,那不是我们干的。这次念你不知情,就饶了你,你要是再来犯浑,老子就不客气了。’说完,扔下一个包裹给何铁柱。
树林里的黄跛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正想走,不想那黑大汉一跃跳到面前。他对惊慌失措的黄跛子说:‘你以为老子看不到你?行了,别哆嗦了,回去跟大家说说,木匠店那火不是老子放的,是有人栽赃的。你让大家都帮老子多注意一点,如果有行踪可疑的人,尤其是会武功的,尽快给老子汇报,老子有重赏。你帮着把何木匠弄下山,刚才给他的那包裹里有10两银子,算老子可怜他的。老子也给一两银子给你,你可要把话给大家都传到了。’
就这样,从此以后,凡是有人看到了会武功的外乡人,就有人跑到黄土岗报信拿赏钱去。刚才这位施主露了几下,我不能确定有没有人去报告。如果有人去领赏,估计那伙人会找你们。记住,万一遇到这伙人,你不要和他们动手。据老衲观察,这帮家伙还不属于那种乱杀无辜的。以前有个走江湖打把式卖艺的,被人当成露武功的给报告了,但他们并没有难为那些卖艺的外乡人。这就是老衲特来告知诸位的。”
华乔问:“方丈可知道那伙强人的姓名什么的?”
“没人知道。他们下来买东西都是包着脸颊,不跟山下人说话的。”
武七妹子说:“谢谢方丈,我们一路过去不惹他们就是了。就是遇到他们,不和他们打也就是了。”
方丈慧默合掌道:“阿弥陀佛,这样就好,那老衲祝各位一路顺风。”
武严给两位和尚致谢,然后领大家离庙下山。来到停马的地方,将带来的饭菜给武塞他们,让他们乘热吃了。然后吩咐套马,一行人继续上路。
武七妹子和华乔依旧肩并肩骑马而行。武严不太放心,给武七妹子说了不少戒急用忍的话。最后,七妹子听得有点不耐烦了,策马一个人跑到前面。武严只好又给华乔叮嘱了几句,让他多劝劝武七。华乔点头答应,然后策马追上武七妹子。
渐渐地,武七妹子似乎过了羞涩关。她想,这帮伙计真可气,我跟华乔大哥说说笑,关你们什么事? 拿那种眼神来看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看就看吧,我又没做出格的事,还能被你们吓着?嗯,这个华乔大哥也真是的,为何他就那么让我老想着和他在一起呢?
从岔路回到大路,他们向北又走了一个时辰。武严算了一下,从庙出来走了20多里了,应该离那个黄土岗很远了。再走30里,就到石梁镇了。
不远处的路忽然被一座山横挡在中间。仔细一看,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两座蜿蜒的山会合在路上。如果将两座山比作两条蛇,路就直接通向那两条蛇嘴的交汇处。武严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象,似乎有些不吉利。不过,一种警觉让他从刚才的放松中清醒过来,危险并没有比自己想象地走得那么快。
他追上前面的武七妹子和华乔,没同他们俩搭话,自己便冲到了车队的最前面。武七妹子似乎也感觉到武严脸上的严峻,她撇开华乔,策马到了武严的身边,问:“武严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还没有,你如果是强盗,难道你不会认为前面那个山口是个绝佳的抢掠地点吗?”
山口越来越近,武七妹子望前看去,见那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最矮的地方也有一丈高。中间那条路估计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约有两丈来宽。虽然看不清山口的深度,但从两边山的气势看,至少有几十丈。
车队还是找原来的速度朝山口走去。武严警惕地注视着两边。这时,华乔也从后面赶上来。本来他仍想和武七妹子说笑,但看到武七妹子一脸严肃,也就不吭声了。他知道,武七和武严一定是在琢磨老和尚的忠告。华乔想,嘿,这都走多远了?强盗要是想找我们,直接到大路中间拦住我们不就行了,还需要埋伏在这里?
武严和武七妹子已经走到山口那边了,回头一看,这边的山势比过来的一边要平多了。山坡上长满了碗口粗的大松树,郁郁葱葱的,十分壮观。再顺着大路朝北看,几乎是一片平原了。
就在这时,松林里忽然传来几声口哨,霎那间,林子里一条小道上呼拉出来20几个黑衣骑马人,都用黑布包着脸,仅留一双眼睛。手里拿着明晃晃的腰刀。
几个伙计吓得叫起来,武严吼了一声:“大家不要慌张,留在车上,听我的。”
这时,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从林子里转出来,马上那人身高体壮,面色黝黑,二十五六年纪,背上插着一柄宽页大砍刀。他策马慢慢走到武严和武七妹子面前,问:“今天在观音庙打人的可是你们?”
武严刚想回答,一边武七妹子先开腔了:“正是本少爷,我们吃饭,他们搅局并先动手,难道还能怪我们?”
那黑大汉上下打量了一下武七妹子:“哈哈,这个小兄弟,不说你乳臭未干吧,只少也能说你发育未完成。你有多大力气,能让那倆小子倒地?”
武七妹子笑了:“力气大小不能看块头,武艺高低不能看花架子。对了,你带这么多人,是截道抢劫呀,还是有别的事情?”
“这个小兄弟像是道中之人,这样吧,我在半山腰那里准备了几碗接风酒,兄弟如果不嫌弃,就请去喝两杯,如何?”
一边武严说:“这位英雄,我们这是去探亲的。我家少爷初次出门,今日在庙里也是偶尔撞上有人打架才有了那一曲。还望英雄大量,放过我们吧。”
黑大汉哈哈笑:“我请你们少爷喝杯酒没什么不敬的地方吧,难道你想让他不给我面子?”
武严看武七妹子一眼,说:“七爷,那我就和你去一趟?”
黑大汉:“你是这位兄弟的什么人?”
武严说:“我是伙计,这次少爷出门,老爷让我负责保护他。”
“嗯,难得你这样负责,那好,两位请。” 黑大汉痛快地答应了。
一边的华乔说话了:“我也要去,我是少爷的义兄。”
“义兄?” 黑大汉很迷惑。
“对,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
武七妹子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但面上并没表现出来,她说:“华乔哥哥,你就不去了吧,就留在这里。”
还没等华乔回答,黑大汉发话了:“行了,去吧去吧,一块去。”
他对武严说:“你让你的人把车马拉到林子里去,不然后来的人来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不需要我的兄弟帮忙吧?”
武严说:“不用不用”,然后吩咐武塞和伙计们把车马顺小路拉倒林子里。并让武塞他们不要慌张,说这伙人不像是截道的。要是截道的,还能请少爷喝酒?听了这话,伙计们安下心来。
武七妹子他们三个被黑汉子这一伙簇拥着上了山,走了大约一杯茶的功夫,到了半山上的一个平台。平台上有几个很大的石板。一个人背对着山路坐在那里。
黑汉子策马先过去,下马后给那人拱手:“大哥,人我给你带来了。”
要知道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