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清冷的月亮透过百页窗的缝隙洒下几道寂寞的光影，付蓉蓉躺在床上，背对着何为，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黑暗。曾经有许多个夜晚，她是枕着程立峰的名字进入梦乡，可是梦却在一刹那支离破碎，如一只精致的玻璃瓶碎了一地，当她的指尖触及碎片，尖利的玻璃片划破了她的手，十指连心，痛成一片。

付蓉蓉的心里涌上一阵悲伧，程立峰已经把她相忘，他有了孙宁，有了倾心相爱的孙宁，而自己不过是他旧时的一个伤痛。程立峰说过，他一定会在各方面超过何为。他一直在努力，他现在已经做到了，他的事业超过了何为，他的妻子也比蓉蓉出色，所以付蓉蓉在他心里一点位置也没有了。想到自己却一直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会在心底留恋自己，一直对程立峰百般牵挂、万般思念，真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付蓉蓉的心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似的疼痛起来，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

何为这些天心里也不舒服。付蓉蓉已经一个星期不理他，他知道蓉蓉是真生气了。他平心静气设身处地为蓉蓉想想，觉得自己那天说话有些过分。当初自己是用了父母的压力来得到蓉蓉，虽然蓉蓉答应得有些勉强，可这些年蓉蓉也一直是贤妻良母，和自己一起在美国辛勤建起一个家。自己原以为能够给蓉蓉一份比他人优越的生活，谁知专业没选对，让蓉蓉跟着自己受累，象蓉蓉这般心高气傲又有些虚荣的女人，难免会觉得委屈，尤其是她自己有了买房的能力，自己实在就不该再拦阻她了。

何为想向蓉蓉求和，就往蓉蓉的身边靠了靠。他感觉到蓉蓉好像在哭，更觉自己过分，惹蓉蓉如此伤心。他轻轻地握住蓉蓉的手，见蓉蓉不象前两天那样把自己的手甩开，大受鼓励，就又伸手去轻抚蓉蓉的头发和脸颊，他摸到湿漉漉的一片，心瞬时软了下来，他把嘴凑着蓉蓉的耳朵，怜香惜玉地说道：“蓉蓉，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让你这么生气了。”

蓉蓉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推开他。何为又进一步搂过蓉蓉温柔地说：“你要买房就去买吧。我想了想，我们就先在这儿买一个房子，如果以后我们要换地方，可以卖掉重买。对不起，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

蓉蓉忽然转过身，抱着何为啜泣起来，她抱得特别紧，何为感觉到蓉蓉都他的依恋，他不由得也紧紧抱住蓉蓉，开始轻柔地吻她，嘴里喃喃地说道：“蓉蓉，对不起，别哭了。。。我爱你，都是我不好。。。”

蓉蓉依然紧抱着何为，仿佛要从他的身上吸取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何为是她的男人，爱她的男人，属於她的男人，而她一直是多么的傻，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男人。蓉蓉开始回应何为，在他们结婚九年里，她第一次全身全心地回应何为。

何为感觉到了蓉蓉从未有过的回应，他的激情高高涨起，他开始狂热地亲吻蓉蓉，蓉蓉也热烈地回吻，两个人紧紧地噬咬纠缠在一起，仿佛都想把对方嵌合进自己的身体。浪花火焰腾空而起，两个人相拥相连，互相牵引着在云海中翻腾飞跃，两个人同时跃入云峰，又如雨崩落，大朵大朵的雨露琼浆洒落在了蓉蓉的身体里。

第二天，付蓉蓉和何为起床后，两个人相视而笑，忽然有点新婚般的羞涩和甜蜜。何为并不知道蓉蓉所经历的心路历程，他从后面抱着蓉蓉说道：“MAKE UP SEX的味道很不错啊。

蓉蓉回眸笑嗔他一句：“你可别再想跟我吵架。”

何为见到蓉蓉妩媚的样子，不由有些看呆了。付蓉蓉以前对何为虽然不算冷淡，但似乎总是尽妻子的义务而已，从没有象现在这般眉目含情，风情万种。何为见到妻子这般美丽娇柔，对蓉蓉越发的爱惜起来。以后的一段时间，真是很少再象以前那样发倔脾气了。

到了周末，两个人开始手牵手去看房。何为脑子好使，定下来买房之后，就把当地的学区、房价都摸清了，他们选中当地最好的学区，就在学区内五十万左右的房子中挑选。2000年夏天房价已经比前些年涨了许多，五十万左右的房子只能是两千四百英尺左右，不过四卧两个半卫生间，厨房、客厅、餐厅、电视间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那会是一个自己的家。

付蓉蓉选了一个中国人刘川做经纪人。报上一大堆广告，有不少中国人在做房地产经纪人，大多还是博士。刘川听了他们的要求，便选了几个房子，周末开了一辆奔驰带他们看房。他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国人，短小精干。

付蓉蓉第一次坐奔驰，新鲜地东看西看。其实也不过是一辆车子，一个方向盘，四个座位，比起她的小丰田，车厢大一些，皮座宽敞柔软，各个地方都显得豪华一些。

“刘川，看你写得是博士，以前学什么的？”付蓉蓉好奇地问道。

“物理博士，找不到工作，就做房地产经纪人了。”

“是吗。”付蓉蓉惊讶地应了一句，又问道：“做房地产经纪人容易吗？”

“说容易很容易，上几天课，考一个执照，就可以做了。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关键是要能够帮顾客买卖得满意。不过我们这些博士做房地产经纪人，肯定比那些老美经纪人要强了，所以我一直做得口碑不错。现在我还在别人的公司之下，所以买卖房子公司还要抽成，以后打算成立自己的公司。”刘川侃侃而谈。

“一栋房子3%左右的利，一年买卖几栋可就不少钱吧？”蓉蓉问道。

“还可以吧。我一年可以买卖十来栋，比以前在物理系做博士后是好多了。”刘川笑答。

付蓉蓉听了很有几分羡慕，何为却不以为然。他寒窗十几年，对物理有了很深的感情，一个人总不能为了几个钱就放弃自己的专业和追求吧。

刘川驶进一个安静美丽的住宅区，在一栋房子前停下来。蓉蓉和何为下了车。房子的主人不在，刘川站在楼下，蓉蓉和何为满屋子一间一间地看着。屋子布置得漂亮雅致，一股淡淡的香精味在屋内飘散，如春日花园一般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这房子真不错，就是朝向不好，朝西的是吧？”付蓉蓉转过脸问何为。

“是啊，中国人喜欢坐南朝北，老美不太重视朝向。”何为抱住蓉蓉说：“我们再多看一些房子比较比较，你是女主人，最重要的是一定挑到你喜欢满意为止。只要你高兴，我们就都高兴了。”

他们仿佛在结婚多年后重新恋爱，何为最近说话行事比以前温柔甜蜜多了，而付蓉蓉也开始全身心地接受何为。她看着何为，戴着眼镜的丈夫眉眼其实也很清秀，尤其是宽厚的肩膀非常温暖，她握住了何为的手。两个人笑着从房子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