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减的博克

2009年初在文学城开博，对什么有感想了就码上几个字，于是就写了篇“越骂待遇越好，弄不懂办公室里的美国人”，大意是办公室的金发女郎海伦，一不高兴了就直言开骂，不但没有遇到麻烦，似乎还与公司达成了令人羡慕的雇佣协议，晚来早走，不须恪守早9晚5的工作时间，以至近来有相当一段时间，不太听到海伦在楼道里的高声抱怨了。

码这篇字时是2009年2月初，之后接到国内家中急电，匆忙请假回国往返医院，时间是2009年2月中旬。

既然海伦没有了敢为人所不为的抱怨，并且晚来早走的很少有时间与其他人聊天，也就没有了故事。我一直感觉海伦是公司老总或是哪个高级职员的亲戚，否则咋会有如此特殊的待遇并且担负着公司里最值得信任的工作？

夏季，公司里的人先后休假，这在美国是常事，海伦也是选择每年夏天与家人去海滨度假。休假期间，客户找海伦的电话自然就转接到海伦的直接上司那里，最最正常的公司运转程序。

客户的电话，有相当一部分是
“按照合同，你们应该一年付几次款给我们，怎么一次付款也没收到啊？”
这也是常事，海伦要和上千个客户打交道，似乎每天都有这样的电话。
海伦的上司接到这样的电话时，便按照常规的打开电脑软件，调出付款记录，回答客户，哪年哪月哪日，我们寄出的付款支票，金额多少等等。

对方也有自己的记录，便自然的有了如下的对话
“没收到啊，是不是邮丢了？”
于是电话双方核对地址，支票抬头等等，这也是常事，上千个客户，不断的总是有更换地址或是公司易主，对方如果不及时和我们公司交流信息，支票自然还是寄到老地址或是原有的公司名下。

所以，有时听到海伦抱怨，
“They drive me crazy”，
我甚至庆幸这不是自己的工作，和几千个客户打交道不是件容易的事。

既然客户抱怨没有收到支票，而海伦上司调出的记录是支票按期付邮，那么下一步，就是查看邮出去的支票是否兑现了。于是，海伦的上司找到了我的上司，而我的上司没有按照常规的让我来查，而是自己亲自查了起来，这有一点不常规。我心想，他们头儿们的事，不让我插手自是有他们的考虑，咱就党叫干啥就干啥，不少干，也不要多干，美国办公室里就这不成文的规矩。

第二天，海伦的上司很正规的给我的上司和我发了e-mail，详细的列出了支票号、金额、发出日期等等，并言“经过约翰（我的上司）的审查，这些支票仍然没有兑现，请求银行止付”。这次，我的上司一如常规的让我在银行的网站上做支票止付。

止付支票是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只需几分钟即能搞定，可是当我送出止付要求时，银行的反馈是三张支票止付失败，因为已经兑现。
我的上司昨天查时还没有兑现，而今天却兑现了？本来查对支票是否兑现也是我的日常工作，可昨天上司却要自己做，出“错”自是难免，这也是常事，职位越高挨的批评就越少，出错的机率就越高，在他手下干了几年了，我是见怪不怪。

接下来，就听得海伦的上司又在与客户通电话，
“三张支票已经兑现了，怎么说没收到？”
海伦的上司是个大嗓门，打电话时，半个楼道里都能听见他在嚷什么；而海伦处理这些事时，从来是低音量，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没人能听见。
常规，对方自然是说，谁兑现的？那请把支票兑现的存根传真过来？

接下来，又是我的事了，公司里只有海伦和我两人的电脑里安装了读支票图像的软件，海伦在休假，自是要我来读了。可我的电脑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读不了支票图像了，只能读数据，也就是说，支票抬头和兑现人的签字都显示不出来。看到两位上司有些火急火燎的，我便牺牲了午饭时间，将软件删除、重新安装了一遍，结果还是不行——只能读数据，读不了图像。

我建议了两种方法，一是让银行把支票存根发过来，那样，公司要付费；二是用海伦的电脑来读，那么只有海伦的上司可以用海伦的密码启动她的电脑。

没问题，海伦的上司二话没说就把她的电脑打开了，于是我拿着银行每月邮给我们的CD去海伦的办公室，这时我的上司过来要和我一起读，这又是一个不常规，或许是我电脑里的软件删除、安装的折腾了半天的缘故？或许是由于昨天他出的“错”？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两个问号。
一切顺利，打开软件，插入CD，没有二分钟的工夫，支票原本就跳出来了，尚未容我看清支票上写的是什么，我的上司便按了打印键，然后说他去打印机去取，我于是关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该干嘛干嘛。

过了几分钟，我看见公司的Security Manager（以下简称SM）坐在了海伦办公室里的电脑前，SM是个位前任警察，半年多前，公司里新增加了这个位置Security Manager，不知是否给他配备了电脑（我想），或许是他的电脑出问题了，来用海伦的电脑，这也是常事，休假的人电脑闲置，便常常解决了电脑出问题人的不时之需。

接下来，SM、我的上司、海伦的上司以及公司的大老板，在彼此的办公室穿梭往返，每人路过我的办公室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难到他们是在查谁上班时经常上网？这是我唯一可能猜测的。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的上司表情严峻地说要我到他的办公室里找我谈话，公司的大老板紧跟着我走进了我上司的办公室。
上司开门见山地说，海伦休假后将不会回到公司里工作了，希望我考虑接替她的工作。这令我吃惊不小，一般公司里人离职，两星期之内早就沸沸扬扬了；或许海伦不是去休假，而是已经开始了在其他公司任职，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在公司里这么舒服的位置还是辞了，真让我又羡慕又嫉妒。

原来那些看我的奇怪眼神就为这？我自己一直希望能在公司里多劳多得，目前的工作干了几年后实在是有些驾熟就轻，于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看见我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公司大老板松了口气的退出了我上司的办公室，而我的上司则对于我多劳多得的要求回答道，你一个人做两人的工作忙不过来，你的位置我们马上要招人补上。
天，原来是想把我推出去！

我在公司里的大部分工作是技术上的troubleshooting，几年来，把积累的问题shoot的差不多了，而出现的新trouble多是我上司的技术失误，这令我感到自己的工作有些难做。比如昨天查支票兑现这件“小”事和类似的这种日复一日的日常“小事情”，他关起门来错自己的也就罢了，而我最不希望在我的校对中碰到这些，没人愿意见到自己的工作客观上使得上司难堪。

接下来的一天，SM在海伦的电脑上一整天，关着办公室的门；我的上司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是一整天的关门闭户。一般公司里是开着办公室门办公，除了大老板以外。关门自是等于挂上了请勿打扰的告示，作为下边的职员，上司关门办公不希望被打扰，也意味着上司不会轻易来打扰我们，所以，每个人一看见上司关门办公，心里都特轻松。

又到了临近下班时分，我的上司匆匆地走进我的办公室，随手就把门关上了。前边说了，这不是常规的公司办公习俗，只有大老板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别人都是开门办公。
上司表情严肃地说，两年来，从海伦手里开出去的支票，有些没有邮到客户手里，而是到了她自己的银行帐号上，紧接着上司把手里打印出来的一摞支票存根放在了我面前，要求我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列表、统计、数据分析，然后交给SM，我抬头一望，SM就站在我办公室门外，立等即取。
上司从我的办公室走出去时强调，工作做完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走进我的办公室。

真象大白，并且有些触目惊心，这种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尽己所能，我自是精力集中的按照上司的要求统计那些数据，不料这时老板的儿子推门而入，我和老板的儿子在工作中有不少的接触，所以他来我的办公室及其正常，或许因为他是公司大老板的儿子，所以似乎不受办公室关门办公而“闲人免进”的约束；于我，也因为他是公司大老板的儿子，便也不好启口逐客。好在小伙子不是那种越过别人的肩膀看别人在电脑上做什么的人。

老板儿子前脚从我的办公室里离开，我的上司后脚就走了进来
“我对你说过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任何人！”
这就是我的上司，他在隔壁听到有人进来我的办公室，也知道了是老板的儿子，便等到太子走了后，跳过来要求我逐客。这时，侯在门外的SM也探进头来问我的“工作”进展，一切都似乎严峻而十万火急。

……

当核对完最后一个数据，把统计资料交到SM的手里后，我放松的长出了一口气，却猛然听到隔壁我上司在通电话，大家一起工作有几年了，仅从通话双方的口气上，我就能猜出电话那端是海伦，两人一如既往的调侃、玩笑。
公司里的经理们似乎都与海伦有着不错的交情，我在前文说过，她与谁都能够或是打情骂俏的调侃，或是窃窃私语的嘀咕，对内，一流的Personal Skill；对外，也是一流的Communication Skill，绝对的美国招工要求的标准雇员。

是常规？休假后临上班的前一天给公司打个电话，问问有什么事？电话的时间似乎是小说、故事般的巧合！

SM走后，我回味着几天来眼前发生的一切，海伦的动作从去年二月开始，我忽然醒悟了，我去年二月匆忙请假回国，一周后回来上班时，上司说我的电脑和海伦的换了，原因是我休假时，海伦的电脑出毛病了，所以用了我的电脑，现在电脑修好了，用谁的都一样，就不用换过来了。
前边说了我的电脑不知从何时读不了支票了，现在想起来，就是从去年二月我请假回来后，现在我办公桌上这台用了一年多的电脑，原本是海伦的！

因为读支票并不是我的日常工作，从去年二月到现在，每个月也有个把次的需要读支票，每次跟上司提出给我的软件升级，上司都说，找海伦，用她的电脑读；而每当我找到海伦，海伦总是大包大揽的地说，放这儿吧，我帮你读，一会儿打印出来给你送去。
Team Work，一切看上去都常规自然。
就这样，我的电脑不能读支票的问题就不成个问题了，直到前天……

SM拿着证据材料去报警，上司刚刚还与海伦调侃通电话，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看来，我是她动作的唯一绊脚石，并且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如果她要是有同伙呢？

又想起了我的Troubleshooting 工作，几年来，至少有两次想彻底清理一下海伦的帐目，不是对她个人，而是她的帐目实在是乱，有些记录已经从公司的电脑上被删除了，我的上司的态度是 “I am not going to touch it ”，而银行邮来的CD 由海伦保管，锁在她的办公室抽屉里，因此我的清帐工作回回都半途而废的进行不下去。

一些看似普通的公司里的事情细品起来似乎都有些蹊跷，一般人们休假的前一天提前一二个小时下班也属正常，而休假的人习惯地与每个人打打招呼，人们也回应着说“Have a Good Vacation!”，而海伦那天似乎走得很匆忙，使我到了嗓边儿的“Have a Good Vacation”因她根本就顾不得看我一眼而咽了回去，当然，也没有听见她与任何人打招呼，不用遵循着早9晚5的作息时间，去银行“办事”是大大地方便了。

回到家里LD从班上打来电话，询问公司里的这两天的事情进展，就在我怎来没去的一一叙说之时，听见房外有人重锤般的敲我家屋门，抬头看表，晚上9:30，这么晚，该不会是上门推销的了？并且我们住的这条小街，一向非常的安静，而我自己和邻居没有过密的交往，谁会在晚9点半敲我家门呢？白天发生的事已经令我shock不已，看到过的破案电影里的画面在脑子里迅速闪过，从窗户望出去，树影婆娑，看不到drive way以远的路上有没有陌生的车停着，LD在那边拿着电话以防不测，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关掉了电视、空调等噪音，小心地聆听窗外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我颤颤兢兢的下楼，打开了Drive way上的灯，还是没敢开门。

次日早晨上班，公司只公布海伦不来上班了，并言她的客户电话由专人来接，她的私人电话大家最好不要接，其它的没有多说。我悄声跟上司说昨晚有人敲我家房门一事，上司说海伦已经在今晨自己的房外被警方逮捕。

公司大老板要求我马上搬进海伦的办公室里开始熟悉工作，当然了，上千个客户每月等着他们的分红支票呢。按理说，应该是海伦的上司，现在也是我的新上司了给我进行职业培训，可海伦的上司似乎对一切电脑技术上的问题甚至支票存放在什么地方都很谦虚的一问三不知，是在过去若干年内大撒把的一切放心的交给了海伦？还是……？

海伦在公司里的姐们儿露丝听说我接替海伦的工作后，不止一次的跑到我的面前说海伦以前是如何如何把工作做的井井有条，而我现在梳篦式的一切过细，完全没有必要。当然，公司并没有宣布事实真相，露丝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露丝是那种典型的脑子里杂七杂八的知识不少，但是学历不高的美国白人，因此在公司里做了20年仍然是普通职员，唯一的优越感就是她的爱尔兰裔血统了。所以，如果她说，你的口红颜色很配你的肤色，我便能听话听声的听出，她不是在夸我的口红，而实在说我的肤色。
一般这种小事，我懒的跟她计较。

我对SM讲了我的电脑在09年2月回国时，与海伦的调换了，从此无法读支票。公司IT的人来说，是他换的电脑。
当然得IT人来换了，不可能谁的电脑出问题了，自己就擅作主张的换一台别人办公桌上的电脑用。
IT的人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当然，表面上看，我前边说过了，公司里是个人物似乎都和海伦有着不错的交情。

像我们这样的公司老板亲自督管钱进钱出，却仍有人球技高超的一路盘带过人最终射门得分，一是赢得了大小上司们的信任而被委以重任，二是熟通财务和电脑技术，而最主要的还是公司内部的Internal Control 不完善。

后来又听SM说，海伦在警察局交代她是从2008年开始的，我不再惊讶，因为那正是我的清帐工作进行不下去而半途而废的时候。令我有些惊讶的是当我抬头看墙上海伦留在那里的挂历时，这个月的画面恰是一卡通摩登女子戴着一副手铐。

谁说不是人在干，天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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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现在进行时……

海伦在最后判决之前似乎是保外于家中，我的上司似乎被授权向软件公司技术咨询，然后“帮助”我尽快熟悉海伦的工作，海伦电脑上的财务软件几经折腾，运转起来不能如常，而了解事情全部经过的我的上司却每天避重就轻的的发问我
“你是怎么搞的？”
呵呵，这实在是使我纳闷了。
如果是写个小说或是电影故事，主线自是故事一号的白领犯罪，副线则是二号人物一系列不常规的“言行举止”，尤其是按照大侦探波洛的推理方法。

人的直观感觉常常被后来的完整事实而证明，交通事故不是因为自己遵纪守法就能完全避免的，因为有时是别人无意或故意违章而撞你。

或许这洼浑水比表面上看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