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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仇 第 十 集 街 头 吊 丧

(2018-06-07 13:10:24) 下一个

                       街 头 吊 丧

                           

清晨,尤茜轻手轻脚走进冯光渊病室,她怕惊动冯光渊的睡眠。冯光渊先眯缝着眼,看她伛偻着身子、蹑手蹑脚的样子,便“扑哧“笑出声说:”你做贼来了,怎么这么早?也不怕风寒了,穿一身单衣!“见尤茜上着粉花葱绿布衫,下穿蛋青单裤,袅袅娜娜,便心疼地说。

“我又不是弱不禁风‘。”尤茜嗤嗤笑着说,“我来问你,“昨日你吟‘心事浩渺连广宇,春风缘何偏绿树’,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心事‘?为何怨’春风只绿树‘?”她一口气提出了一连串质问。

“哎呀,就为这一早跑来,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我那句诗就是抱怨你不珍惜自己。”冯光渊情急地诡辩说。

“胡诌,一点与我也不沾边,哪会牵连我?“尤茜一下脸绯红。

突然传来小轿车“嘀,嘀——“的鸣笛声,紧接话语、杂沓的脚步声近了,只见于莲和指挥部里几个同学陪着三个汉子和一个妆束十分妖冶的女子进来。

”怎么给我们的冯司令安排这么个屌房间,我找他们的院长算账!“走在前的刘亚洲一脚踏进门就嚷,”小冯,得知你中枪,我来看你了!“哈哈笑着,指着身后二位和那女子说,”这位武装部长高震林、这位宣传部长林啸你该都认得,不必说。这位是我们‘红色娘子军‘的领袖,我们的秘书长、巾帼英雄宋曳天宋女士。地’造总‘听说你们奇袭狗日的监狱,都拍手称快!为你负伤,大家都很担心。“

冯光渊撑起半个身,十分激动地连声说:“感谢同志们关怀,感谢地‘造总’的支持!请刘司令与诸位代表我向‘造总’中的战友致谢,告诉他们我只伤了皮肉,没伤骨头,十天半个月就能战斗了,请他们放心吧。“

尤茜张罗着为客人搬凳子,刘亚洲拦住说:“不忙,看看小冯就走,我们还要赶往省城呢。“问冯光渊,“这位小姐是——?”

“啊,她也是我们‘造总’中巾帼英雄,于莲的好友。她父亲就是尤华尤书记。”

“哦!我与尤书记很熟。”刘亚洲惊讶盯着尤茜看。

宋曳天撇着薄薄的脂红嘴唇说:“吆,这不是活生生的尤三姐吗?”

她的话引起大家一阵笑声,弄得尤茜好发窘。

刘亚洲对宋曳天打了个响叭,调侃道:“你这张嘴要命!看说得人家脸都红了。”算给尤茜解围。

冯光渊苦笑着说:“现在有人企图把我们打成反革命呢!“他把那省报递给刘亚洲。

刘亚洲念道:“《医大造总捣毁监狱,是桩严重的反革命案件——省军区、公安厅负责人指出:必须严究幕后策划人》。”他念了标题,便气愤地把报一摔,狠狠骂道,“狗娘养的,还想翻天不成!”

“桀犬吠尧,这不是正常的事!”宣传部长林啸暼一眼那报说,“现在他们到了末日,总要挣扎,抓住一根稻草就不放,企图挽救垂死命运!”

宋女士也道:“凡是骚娘们,总爱骂人家是破鞋。‘联司‘擅长这一手!”

“宋秘书这话,真是一针见血,痛快,痛快!“武装部长高振林嬉笑着喝彩。

“这招是他们的招魂幡,再摇摆还能把魂找回来?中央首长已经指出军区支左犯了方向、路线错误。不谈这些了,我们该赶路了。“刘亚洲握住冯光渊的手,”安心疗伤,告辞!“带着一伙人出去了。

尤茜送回来说:“好气派,四个人就坐两辆崭新的流线型小轿车,怕是进口的吧。“又蝎虎说,”那刘亚洲简直就是舞台上的红脸关公,傲气十足。看着他心里就发怵。“

 

                            

县委大院门外,看门的瘦老头佯装扫地,不住向东西大街探头探脑察看动静,他实际在“放风”。

院内,办公大楼中较隐秘的一个房间内,尤华正与几个要员密谋,他拿着那份省报,以指弹着,口气强硬决断说:“这省报都说了,‘造总‘劫狱是反革命事件,省军区、公安厅都表态要严惩肇事者,我们还犹豫什么?以我们的实际行动,坚决支持省里的决定!”他环视众人,询问道,“诸位说,我们该拿出什么样的实际行动最好?”

“自然,应把那牺牲的几名武警追认为烈士,举行旌扬、悼念仪式,让群众看看他们的暴行,也表明我们维护无产阶级专政的坚定立场和态度。”一个络腮胡子的矮胖人说。

“赵监狱长这主意好!”尤华兴奋地赞许说,“那我们就把声势造大,影响面尽可能广。你不是已打造了几具棺材,干脆再打造二十具,到时都摆上,群众会信的。报道中不也说打死二十多人吗?”他加重语气威严说,“这事要绝对保密!”

 

                            

卫城大会堂广场上搭起了巨大灵棚,长长的横额是“第二监狱武警保卫监狱战斗中英勇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竖联左边是“医大造总劫狱反革命罪行滔天,必须严惩不贷”,右联是“坚决打退阶级敌人疯狂进攻,誓死巩固红色江山”。。周遭缀满了白花,内中横排二十多口白木棺材。前面两侧高竖着招魂幡,当空猎猎作响,增加许多凄楚的气氛。

尤华率领一群党、政、军干部及工农商各界的要员进行祭奠。他头扎白布、身着縗衣、腰束麻索,俨然一副孝子贤孙的情态,在傧相唱礼中,三跪九叩,顶礼膜拜,焚香祝祷:“敬告众烈士英灵:你们都是毛主席的好战士,无限忠诚于党、忠诚于革命。你们为保卫社会主义江山,为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捍卫无产阶级专政英勇战斗,不惜流血牺牲,为革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你们崇高的革命精神,赢得了人民的崇敬;你们的业绩永垂不朽!人民永远缅怀你们、悼念你们!学习你们,读毛主席的书,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像你们一样,做高尚的人,有志气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像你们一样,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毕生!“他声音沉痛悲怆,涕泗横流,感动得人们无不垂泪,呜咽唏嘘,对”医大造反学生愤恨不已,纷纷乱骂:

“这群王八羔子真是魔王,丧心病狂,什么坏事、罪恶勾当都干得出来!“

”要让他们得势,国家还不败在他们手里!“

”这样无法无天得孽种,干脆早早除去,一面后患!“

、、、、、、、

接着是军队、公安干警整列三鞠躬,鸣枪,默哀。随后城内各街道居委会带着男女老少市民,摇着小旗,高喊:“向烈士致敬!“”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坚决为革命烈士报仇!“的口号,一列一列经过灵棚,行注目礼、致哀。那些远道来的各公社社员胸前别着白花,憨声粗气唱毛主席的最高指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气势汹汹灵棚前行三鞠躬礼。一连三天,吊唁的人比肩接踵,络绎不绝。一时,医大的臭名远扬,几乎妇孺都传说医大造反学生是群青面獠牙一样可怕的人。

这很激怒了医大师生的义愤,他们决心揭穿“联司“的弥天大谎,让事实昭白天下。这日傍晚,医大”赤卫队“数百名勇士乘晚炊就餐之际,以狂飙战术、异常迅猛地捣毁了灵棚,除那真正装着尸体的三具棺柩外,其余二十口棺木全打开,让人们都亲眼看看里面装的全是石头充尸体。当四面八方持械跑来围攻的”联司“战士,看到那真实的情景,也都怅然若失,恼恨头头们弄虚作假,且意识到了有人设这骗局,,无非是企图跳动大规模武斗。因此,原来对学生砸灵棚的恼恨也都消了,虽有个别人还喊打,大多数人只是围而不攻,双方虎视眈眈,相互对峙。

驻军风闻,唯恐恶性事件发生,遂出动十几部军车满载全副武装的战士,一路高音喇叭广播着“要文斗,不要武斗”“’”广大革命群众,要擦亮眼睛,严防一小撮阶级敌人制造动乱”,等口号,风驰电掣地开进广场,并旗帜鲜明地支持造反派,一遍又一遍播放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副组长江青同志的讲话:“我代表主席,听取了各方代表的汇报、、、、、、、。“她肯定了造反派大方向的正确。

 

                             

旭日东升,和煦的阳光暖融融照进病室。冯光渊倚在床栏,精神焕发,兴冲冲对尤茜说:“‘联司’这次丑恶的表演,一经被戳穿,不仅失去了群众,连军队也不信任他了。”

“现在同学们说我父亲参加吊唁是丧失革命立场,是变节,大家骂他我完全赞同。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绑架被胁迫,都说明他是软骨头、是叛徒,我非常痛恨他。”尤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愤说:“可是有些人竟造谣诬蔑,说我和哥哥是投革命之机,钻到造反队伍中,以达到包庇、保护我父亲的目的,是什么小爬虫、变色龙、、、、、‘

“尤茜,何苦生气呢!“冯光渊截断他的话,委婉地开导说,”你爸是革命领导干部,这是毫无疑义的,从他帮助我们筹划营救同学、劫狱这件事,就充分证明他有正义感、革命性,是支持我们的。至于有些人说三道四,不看主流,只看细枝末节。那些人就是一叶障目,长着蝙蝠的眼睛、青蛙的嘴,由他去‘呱呱‘叫,只不过像泥鳅一样,在烂泥里拱拱罢了,还能翻起什么波浪?大家都看得清楚,尤伯父大节是好的。他吊唁无疑是被胁迫,权变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于莲推门匆匆进来说:“尤伯父被解放军救了,从‘联司‘水牢里找到的,现在急救室抢救呢!“

“被摧残的很严重吗?有生命危险吗?“冯光渊忧虑问,挣扎起身,抓起床头放的拐杖说,”“去看看。他被‘联司‘绑架后,不知受了多少折磨,那吊唁显然是被威逼不得依的,什么’叛变‘、’投敌‘陈词滥调都不足信。”对于莲、尤茜说着,一瘸一拐走向抢救室。

抢救室中,尤华戴着氧气面罩,仰卧病床,床边立着输液架,正进行输液。床头柜上放着心动指示仪、振心器和其他的心脏医疗器械。从这些摆设,显见病人心脏病十分严重,而且是曾经进行过抢救的。冯光渊等人进去时,监护大夫坐在床前用听诊器正听他的音波。

“请问大夫,病人情况怎样?“冯光渊轻声问大夫。

医生摆下手,拉他们到室外说:“抢救了一夜,刚又注射了强心剂,暂时脱离了危险。“又说,”他病中不宜接谈,你们要调查什么,请等他病情稳定之后吧。“他不软不硬地驱逐了冯光渊诸人,关上门,回到座位说,”尤书记,你放心,在我这里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决不会让他们冲击你!“

“张大夫,我不死,有朝一日必报答你!、、、、、、、“尤华话未说完,外面大喇叭突然广播:

“‘正告‘联司’广大群众中央首长已经表态,你们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们受‘联司’一小撮铁杆保皇党的蒙蔽,站错了队,不要怕。首长说了:‘站错了,站过来就是。’我们决不追究。欢迎你们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如果谁要跟着一小撮坏头头,负隅顽抗,顽固到底,决不会有好下场!、、、、、、“

尤华恐惧、悲哀道:“究竟谁对谁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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