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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仇 第 十 二 集 鞫 审 惊 闻

(2018-06-14 18:34:08) 下一个

                     第 十 二 集    鞫 审 惊 闻

        街市又恢复了平静,热闹繁华的十字路口,虽遭破坏的商店门窗仍然残破,却都营业;但市面萧条、冷落,,仅寥寥数人踟蹰、倘佯其间。

        县委门楼前牌子更换一新,挂起了几块新牌子:“红卫兵造反司令部”、“赤卫队总指挥部”、“农民造反总部”。

大街小巷新刷了清一色的标语:

    “坚决打倒反革命两面派尤华!”

    “尤华罪恶滔天,难逃人民法网!”

    “同仇敌忾,血战尤华!”

     、、、、、、、

其时,尤华隐匿在家。院门关闭着,他坐在屋中幽暗处一把圆圈椅中,脸色阴沉,浮着一丝狞笑。数日的流亡,使他丰腴的面颊消瘦许多,因而鹰式尖勾鼻子更见隆起,一双鱷鱼眼也显突出。他乜斜着灯下妻子欧阳梅说:“从刷出的标语看,有人决心要把我送上断头台,是吧?”

惨淡的灯影中,欧阳梅显得狠憔悴,看着传单心事沉重地点下头,嗫嚅道:“这上面也说你策划‘血洗事件’。”

“你也信?任他说去!扑风捉影,能成啥气候!”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彭德怀元帅、贺龙元帅这些开国元勋不都因毁谤获罪?”欧阳梅愁苦道。

“处在这时代,愁也没用!”尤华叹口气,“车到山前自有路、、、、、”

院中想起脚步声,尤华转身倒在床上,蒙上被子,连声“哼哼唧唧”地呻吟。

尤茜带着冯光渊进屋,走到床边,轻声说:“爸,光渊来了。”

尤华“吭哧吭哧”艰难地转过身,有气无力说:“请坐,快请坐!”欲欠身起来,又“啊”声痛苦地倒下了。

“你躺着吧,光渊不是外人。”尤茜说着,让冯光渊坐在尤华坐的圆圈椅上。

欧阳梅惶惶不安地送上茶水。

冯光渊有些跼蹐拘束,低声问尤茜:“病还这般严重啊!”

“呃,光渊,今早那位老大爷把他送回来,简直不成人形了,在野外滚的泥头泥脑。”尤茜说着,眼圈发红,伤心地唏嘘。

“早该回来了、、、、、”

“我回不来呀,光渊。一直高烧、昏迷,多亏好心肠的王大爷老两口救了我。昨天刚好些,就把我送来了。我若不死,一定要报答他们!”尤华气喘嘘嘘,很是动情地说。

冯光渊同情地望着他那病苦的样子,叹息道:“你何苦逃跑呢!”

“唉!”尤华长叹一声,“‘联司’挟持、威逼我,要我声明支持他们,我不干,我任死也不能违背我支持你们的声明,放弃我的立场!他们百般折磨我,把我锁进水牢。中央一表态,他们狗急跳墙,要害死我,不得不逃啊!”

“你看,有一些人贴大标语、散发传单,扑风捉影捏造罪名,散布流言蜚语。肆意进行诬蔑、陷害,是何居心?”尤茜忿忿地说。

“有些人的确别有用心,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冯光渊应和说。

“光渊,你跟尤茜常在一起,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蒙冤,有苦无处诉啊!”尤华摇头,不住长吁短叹。

欧阳梅端过两碗蛋花羹,放在冯光渊面前一碗,凄凉地说:“夜深了,喝碗吧。他是一天几乎没吃东西的!”说着,把另一碗送给尤华。

“让茜儿喝了吧,我点滴也难下咽。”尤华悲怆地说。

“伯父,你尽管放心养病。至于给你捏造的罪名,不会有人相信的。”冯光渊看着尤茜的脸色,微笑说,“那帮家伙,为了自己的狗命,自然要把‘血洗’事件的罪恶一古脑推到伯父头上,这不是明摆的吗!”

尤茜赞同地连连点头。

尤华苦笑说:“我是书记,当然是全县的万恶之源,说什么我只好顶着了!”他一脸正色道,“不过,他们也够蠢的,不想想,当时我已‘靠边站’,我的话谁听?我还有呼风唤雨的能耐?太高抬我了!天大的笑话!”

“哪能这样!凡是无中生有,栽宗陷害,决不能顶!”冯光渊忿忿不平道:“像说你制造空棺椁骗人、策划大祭灵蛊惑人心这样事,万不可承担!承担了,造反派更难放过你了!”

尤华沉默不语,似有无限苦衷。

尤茜竖眉瞪眼看着他说:“这样的事,打死也不能承认!”

过了片刻,冯光渊舒缓了口气,自信地说:“你不用忧心忡忡,造总里我还能左右局势。”

“这我清楚。我并不耽心我自己,尤茜太脆弱了,一有恶言恶语,她就受不了打击。”尤华望一眼尤茜,又把眼光盯着冯光渊,情深意长地说,“光渊,我知道你对尤茜不错,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你多关照她些。我完全信得过你,我也完全希望你们有个美满幸福的未来。我是风雨飘摇、朝不虑夕啊!”她最后两句,说得十分凄恻、伤感。

冯光渊甚是感动。

尤茜羞涩地说:“你忽然扯到哪里去了,爸爸!”

“人生嘛,总该有希望!也要有自知之明!”尤华苦笑着,把手表取下。递给欧阳梅说,“这是块瑞士表,国内买不到。我用不着了,送给光渊作个留念吧!“他那凄楚的话语,使几人不禁唏嘘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医大“造总”刑讯室设在靠后围墙五间平房中,那原是学校的杂物储藏室,挨着空旷的菜园,墙外又是汩汩奔流的卫清河,前有十几棵高大、枝叶繁茂的垂柳、白杨覆荫、掩映,环境极是幽僻、隐秘。“造总“把它改造一番,钉上铁窗,装上铁皮门。室内竖起吊架。安装了老虎凳、轧杠、夹板等刑具,墙壁上挂着三棱鞭、电烙铁、吊索、火钳诸物。光线暗淡,依稀可见地上血迹斑斑,阴森可怖。

其时,吊架上正吊着一个赤身露体的人,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头低垂着,不见一点声息,似乎已经死去;而脚上还坠着千斤石。两个掂三棱鞭的光臂青年,一左一右站着喘气。

冯光渊铁青着脸,望着做记录的于莲说:“这些家伙,原来死命保,现在是死劲推,一切都是主子的错,他们没问题。看把‘血洗’事件一古脑推到尤华头上,这可能吗?”

“从几个人的口供看,‘血洗’事件确实是尤华策划的,他是主谋无疑!”于莲翻看着记录,沉吟道。

“带监狱警卫队长李坤。”冯光渊显得很不耐烦,对身材高大的张光年说。

张光年走出片刻,同圆头圆脸的姚刚、麻脸窦六等人扭打着一个满脸伤痕、一瘸一拐的中年人走进刑讯室。

“就是这家伙整死张林、迫害我们同学的刽子手!”冯光渊对身旁的尤卫东说,他怒视警卫队长战栗恐惧的熊样子,骂,“狗日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进门未远,张光年和姚刚熟练地用脚钩住警卫队长的两只脚脖子,同时架着他的臂膀一举,猛向前一推,警卫队长平扑趴地,实实在在来了个“狗啃泥”,他“妈呀”叫了声,“坑吭哧哧”趴在地上不动。

“滚起来,装死狗!”张光年和姚刚骂着,各踩着他的小腿,手拧着他的耳朵将他上身提起,正好面对冯光渊、于莲一干人长跪在那里,惹的众人喝彩笑道:“这手漂亮,简直成了他二人的绝活了!”

警卫队长跪着,鼻青脸肿,惊恐地望着吊架上悬吊的那人。

“他盼着上架呢,给他腾腾位置。”麻脸窦六帮两个打手把那僵直吊着的人卸下,拖死猪一样,把他拉出去了。

张光年和姚刚要把吓得瘫软的警卫队长架上吊架,于莲摆下手,翻看着卷宗厉声喝道:“你是第二监狱警卫队长李坤吧?你怎么整死了我们的作战部长张林的,如实招供,少受皮肉之苦!胆敢耍花招,撒谎,抵赖,刚才那家伙就是你的榜样!”

“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警卫队长瑟瑟抖作一团,连声哀泣说,“我老实交代,要有一句虚假,任凭你们处置,不敢有任何怨言!”

“快交待,少啰嗦!”冯光渊暴躁的怒喝。

“开始,‘联司’姓王的给我一封信。”

“哪个姓王的?给你什么信?”于莲瞪视着战战兢兢的警卫队长追问。

“就是刚才拉出去的那‘联司‘的王司令。他转给我的是尤华的亲笔信。信上说:张林是叛徒的儿子,打死了县委书记邓启光,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乘文化大革命之机,制造动乱,企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罪大恶极,必须严加鞫讯、制裁。”警卫队长不假思索说。

“尤华为什么要给你信?”尤卫东喝问。

冯光渊见警卫队长张口结舌,冷笑道:“嗬,还妄想推卸罪责!让他清醒清醒!”

两个光臂膀的打手气势汹汹的要动手,于莲说:“且让他交待下去!老实说,你怎么整死张林的?”

“我老实说,我把一切原原本本交代出来,有半句假话,就千刀万剐我!”警卫队长眼泪花花情急道。他嘘口长气,一边回忆着,叙述起鞫审张林乃至死亡的全过程,说:“按照尤华的意图,我们对张林进行了严厉的审讯——

一个深夜,灯火辉煌的第二监狱刑讯室,警卫队长与两个陪审员、一个记录员对张林进行审讯,张林在老虎凳上已经昏过去了。

两个陪审员道:“这东西,原是专员的公子,自不经整!”“听说,还是尤书记的干儿子呢!”

“尤书记大义灭亲,足见革命觉悟之高了!”警卫队长看着昏死的张林,命两个揎拳掳袖的打手,“浇醒他。看看这小子有多顽固!”

两人每人拎起一桶冷水照张林头脸猛泼,张林在剧烈刺激下慢慢睁开惺忪的眼。“交待,你为什么要打死邓书记?”警卫队长怒吼。

“我还是那句话。”张林耷拉着湿淋淋的脑袋,有气无力说,“我们只是批斗,没有打死他。尤华说他三九年作汉奸,带领日军进攻太行山根据地,屠杀老百姓,我和同学们都很气愤,揪斗他,要他交待罪恶!”

“好小子,你把打死邓书记的罪恶,说成是尤书记的唆使,想逃脱罪责,够狡猾了!谁信呢?”警卫队长黑虎着脸,恶狠狠威胁说,“你小子不把怎么弄死邓书记的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看不扒了你的皮!说!”他走上去,抓住张林的头发猛向后拽,疼的张林惨叫,嚷:“我全交待,全交待——”

张林热泪盈眶,回想着在县委办公楼前廊揪斗邓启光时的情景说“我们只是让他跪着交待问题,同学们高呼口号震唬他。因为他女儿邓惠敏是我们的同学,并未殴打他。我们喝问他‘帮助日本兵杀死多少老百姓’、‘得了日军多少好处’,他哭着说:‘我妹妹就是被鬼子奸污后杀死的,我怎么能去为鬼子作走狗?我恨死鬼子了!说我作叛徒,纯属造谣、诬蔑、、、、’我认为他在狡辩,一气之下,去办公室喝水了。义父尤华正在漫不经心翻着报纸,把他面前的一杯茶推给我,看着我冷冷说;‘没问出结果吧!他们这种人,已无人性,心肠恐怕比这墨汁还黑,什么坏事做不得?要他招认,只怕比登天还难!’他手指弹着桌上一瓶黑墨汁。我听着很气愤,心说,他心肠黑就让他黑个透!抓起那瓶墨汁去灌邓启光了。哪知灌了几口,不一会,他就口中倒流墨汁含血,鼻孔也流血,翻着白眼断气了。你说,这不是墨汁中有毒是什么?邓启光的死明明是被毒死的,怎么能说被打死的?”

警卫队长听的很反感,心说:这狼羔子,自己带头把人打死,倒混说墨汁有毒,诬赖自己的义父,心也够黑了。随一拍桌子,大喝:“够了,你编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事实!你打死人,还要嫁祸于人,只能罪上加罪!尤书记为什么要毒死邓书记?你打死邓书记还不够,还要诬陷尤书记,野心不小啊!“他把大手一挥,两个打手遂在老虎凳上再加两个硬垫,接着张林嗷嗷嚎叫几声,又昏死过去了。

、、、、、、

听了警卫队长的招供,众人都十分惊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尤华是毒死邓启光和害死张林的幕后人,可供词入情入理,言之有据,又不得不信。

于莲反复看着卷宗,凝神蹙额、迟迟疑疑道:“口供和档案上所记基本相符。”

“不可能!”麻脸窦六鄙夷不屑说,声音很低却很肯定,看着尤卫东一笑,“谁不知张林是尤家选定的东床佳婿,又是尤老伯器重的干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讥笑。

尤卫东想邓惠敏与自己的婚姻,是父亲同邓伯父定下的‘秦晋之好’,父亲怎会构陷邓伯父?一时,怒不可遏,冲上去扇警卫队长的嘴巴,吼骂:“诬蔑!诬陷!满口喷粪!尤华为什么要毒死邓启光?你编得还真像、、、、、、”

冯光渊拦住尤卫东,对惶恐万状的警卫队长幽默、狡黠地笑道:“你知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吗?”他与大家一同大笑,说:“你说张林诬陷尤华毒死邓启光,就让张林坐了老虎凳;现在你又袭了他的衣钵,诬陷尤华指示你整死张林,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咯!”

应声,张光年、姚刚同两个打手把嚎叫、挣扎的警卫队长捆绑到老虎凳上。顿时发出凄厉的哀号。

                              

医大校园、城内通衢闹市都张贴出了标题醒目、骇人听闻的大字报:《毒死前县委书记邓启光的凶手——尤华,罪责难逃》,《‘血洗医大’惨案制造者尤华,血债累累》、、、、、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声讨的传单也满天飞,一时,群情激愤,无不扼腕奋拳骂:“这笑面虎,如此阴险毒辣,千刀万剐也不亏!“、“这下,对狗日的不只是单单打倒就完事,还必须追究他的血债!”

“我说嘛,长鱷鱼眼、鹰勾鼻的人,就是凶险、奸诈、、、、、”一个白发老者的话博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不多日,在卫城尤华成了千夫指、万人骂,妇孺皆知的恶魔,丑八怪,罪魁祸首,人人不耻的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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