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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仇 第 一 集 母 女 反 目

(2018-05-19 10:12:26) 下一个

                    第  一  集     母  女  反  目

                                     一

红卫医科大学,校门是欧洲古典建筑风格,庄重而雄伟;高耸的红色围墙上砌出各样花式。庞大的校园里,高楼林立,显见它的规模之大。

教学大楼前门楼顶高竖着“红卫兵联合司令部”,相距不远处的实验大楼顶上飘扬着“红卫兵造反指挥总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便形成了势不两立对立派。

停课闹革命,终日忙于四大——大批判、大字报、大游行、大辩论,批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斗地富反坏,斗帝修反。学生们都抱着誓死保卫毛主席、誓死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赤胆忠心,斗志昂扬、勇往直前的投入战斗。坚守战斗岗位,是每人的神圣天职。

医疗系尤茜家虽在本城,也多日顾不得回家探视父母。这日,县委的轿车专门到校接她回家,说是母亲病了,要他去照看。想必母亲病重,不然怎么会专车来接?她急忙给“造总”司令冯光渊说了声,便跳上车赶回家。一进入市区,正遇上一拨一拨的游行队伍,都打着“打到我县走资本道路当权派尤华”的巨大横幅,口号声阵阵,震耳欲聋,什么:“尤华顽固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决没好下场!”、“尤华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路两边观众人山人海,车被堵,只能缓缓往前凑。她心中很是着急,又担心父亲的安危,心乱如麻,随口问司机小王:“我爸受冲击的厉害吗?”

“这么大的运动,他作为县委副书记能不受些冲击?邓书记被打死后,他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了,所好。张林他这干儿子也给他挡了一阵,这小子必竟是“造总‘作战部长,有股冲劲、、、、、、”

车驶近县委大院,尤茜便望见高高的台阶上张林正同“联司”的人激烈辩论,挥舞着拳头,英气勃勃,斗志昂扬,大显虎将的风采,她不由赞许道:“真乃‘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啊!”

车拐进小巷中,在县委家属院门前停下,尤茜钻出车站在门台上挥手致意。司机小王倒车中,目视尤茜身穿的确良军衣,左臂戴着红卫兵袖章,俨然是名英姿飒爽的女兵,顿时心中艳羡不已。

 

                                二

尤茜轿健地跑进院中,正要喊,母亲欧阳梅满脸堆笑从房里迎出来。她望着母亲喜盈盈、满面春风,一下怔住了,不由生气地说:“司机说,你病了,要我立即来,这不是好好的吗?捣什么鬼!”

“茜儿,是我要他去叫你的,有急事、、、、、“欧阳梅陪着笑脸说。

“再急的事也不该骗我呀!再说,现在斗争这么激烈。让我随便回家来,这算什么!“尤茜气鼓鼓嘟囔着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是三间房从中间断开的,那一半是她哥哥的房间。这房间虽不甚宽敞,布置得也不华丽,但却十分雅致:一架漆得明光透亮的新式衣橱靠粉白的后墙立着,旁边是摆列整齐的书架;明亮的玻璃窗下是大理石镶面的写字台,上面装着台灯;写字台旁的床上,两条缎面棉被叠得方方正正,粉花黄格被单的床面平平展展;床头柜上放着暖水瓶、搪瓷茶杯。整个房间透着现代女性的气质,说明主人绝非庸俗的人。

尤茜悻悻到房中,打开立柜,取了几件衣服,转身正想向外走,母亲姗姗进来了,拦住她,苦笑着溺爱地说:“我要你来,就是要你在家陪我两天!“她听了,十分怪讶,陌生似的看着母亲。母亲虽是四十开外的人,优裕的生活使她肌肉丰腴润泽,一身肥瘦得体的坎肩毛衣妆扮得越发健美有精神了,想她有县委这些官太太们陪着聊天、玩乐,自由自在,何尝要我们陪呢?今日这是怎么了?于是很不耐烦地说:”不行,学校斗争那么激烈,我必须回去!“

“小茜,妈实对你说吧。”欧阳梅看女儿坚决要回校,便情急地拉她坐到床边,压低声音说,“你爸说,今晚全县农民来围攻医大,说不定要发生大的流血事件,妈特意把你叫回来,就是要你在家避两天风、、、、、、、”

尤茜霍地站起来,刚强地说:“那我更得回去!”

欧阳梅抱住尤茜的胳膊说:“你真要惹妈生气呀!”说着,急得眼泪汪汪,乞求似的望着倔强的女儿。

尤茜跺下脚,气急败坏地呵斥母亲:“妈你好胡涂!这是老保组织向革命派反扑,誓死也必须反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这是我们的使命,哪能光顾自己的安危!”

欧阳梅气得脸由白变的涨红,颤抖着嘴唇说:“谁像你直心眼,对革命那样赤胆忠心!你爸说,你们‘造总‘中有一批反革命,是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你跟着他们瞎跑,能有好结果?看吧,今晚就会玉石俱焚!”

“哼!那是胡说,存心造谣陷害。我的同学,我还不了解?像张林,冯光渊、于莲。你能说他们是反革命?”尤茜恼怒的两眼直欲喷火,瞪视着母亲。

欧阳梅看着害怕,浑身哆嗦着死死拉住尤茜不放,哭诉说:“不管怎样,今天你不能走!我就你兄妹两个,你哥跑去北京,我的心都快操碎了,你还要往这火坑里去跳,你们真的都不要妈了吗?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抹着泪,絮絮吐诉一腔苦水,“我生你兄妹,险些要了命啊——”

那是二十年前,欧阳梅临盆了,怎么也产生不下,以致痛昏过去,只得实行剖腹产了。剖腹取出一双胎儿尚好,而大人因失血过多,昏迷,输血,输液,一连数日,方清醒过来、、、、、、

尤茜也陪着垂泪,先低头不语,突然仰起头看着妈反问:“你爱我哥和我,难道别人就不爱自己的孩子?都把自己的孩子锁到保险柜里,那我们就不要革命了,任凭封资修泛滥吧!你难道就愿意看着国家改变颜色,还回到那旧时代?”

“茜儿,你不用拿大话噎我!我总认为这样国家乱成一窝蜂,人民群众相互变成冤家对头,互相打内战,自己阶级弟兄互相残杀,这算什么革命?再说揪斗走资派,你可眼见,你邓大伯、你爸不都是遵照党中央毛主席的部署,忠心耿耿地领导群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却硬说你邓大伯是走资派、是叛徒,给活活打死!像这样长期闹下去,还不弄的家破国亡!“欧阳梅显得无限忧愁、无限悲痛。

尤茜见母亲对文化大革命认识如此偏颇、又只担忧自己家的安危,正要批驳时,院中响起了脚步声,人喊:“大妈!“

欧阳梅赶紧拭去泪,迎到门口:“是惠敏啊,快进来!“

尤茜焦躁不安地看下表,已是下午三点了。她乘机走到写字台前,迅速写下一行字:“今夜农民来围攻,通知总部作速准备应战!“

邓惠敏神色凄凉,看到尤茜诧异地问:“你也回来了?“

尤潜向惠敏点头示意坐到身边,将纸团塞到她手里。

“惠敏,准备好了吗?“欧阳梅同情地望着满脸愁容的惠敏问。

“准备好了,只等车了。伯父说,大约要到六七点了。“惠敏凄怆地回答。

尤茜莫名其妙地问:“到哪里去?“

欧阳梅似乎抓到了说服尤茜的机会,未等邓惠敏开口,便抢先说:“惠敏要送你邓伯母回乡间去了。“随后压低声音别有用意说,”你父亲说,今夜有人还要抓你邓伯母呢!害死你邓伯父,他们还不甘休,还要整你伯母。你看看,这是革命吗?灾祸都加到好人头上,我算看够了!茜儿你们生活经历浅呢,把事情看得太单纯了。革命这块金字招牌后面,谁知开的是蒋家店,还是汪家店?究竟都是些什么肮脏东西!“她不胜感慨,连连叹息。

尤茜对母亲的话并不大理睬,甚至显出鄙夷不屑的神气,只是两眼深情地询问邓惠敏。

邓惠敏理解似的微微点下头,惨然叹口气,道:“把我母亲安置好了,我马上回来!“忽然,她眼圈一红,气恼说,”我父亲得罪那些人?是革命还是报私仇?我真不明白。这难道是革命革到我头上吗?我怎么想,不理解我父母会是反革命!“她伤心的啜泣起来。

欧阳梅也十分伤感,深深同情地安慰她:“现在是洪水泛滥的当儿,王八骑到龙头上。避避这个浪头吧。冤有头,债有主,天回日转,总能给你父亲报仇雪恨的。“

尤茜听着大觉逆耳,不由狠狠白了母亲一眼。

邓惠敏怃然对二人哽咽说:“请你们放心吧!“怅怅走去。

欧阳梅叹息着送出来。

尤茜不满地望着邓惠敏的背影,无限感慨地自语:“革命,是血与火的考验。多么坚强的惠敏呢,在这严峻的考验面前你动摇变色了吗?“她愤然拿起衣服,大步往外走,欧阳梅却铁青着脸堵在门口,二人在暴怒中沉默,对视着,彼此眼都瞪得彪圆,像要喷出火,那架势母女将要发生格斗了。

西斜的太阳投过来惨淡的光辉,照在两人神情变得可怕的脸上。空气沉闷,使人感到窒息。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突然几个农村工作的干部出现在院子里,其中一个矮胖的对欧阳梅含笑着微微点下头问:“尤书记在家吗?“

“哦,王部长,”欧阳梅急忙转身,随手把门拉上,铁门搭也扣上了,迎上去招呼说:“他这半天也没来家。请到屋里坐!”

客人应酬着匆匆离去。欧阳梅送客中又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扣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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