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橡胶林-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自从妈妈疯了以后，她们厂里的工作组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可是，有一天，放学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上次来的一男两女又出现在家里，他们在妈妈的阁楼上激动地讲着什么，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一点没有。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1969年12月25日。因为第二天清晨妈妈死了，是自杀的。那么冷的冬天，还下着雪，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每天都要经过的一辆卡车的出现，静静地等待着能准确无误地跳入车底的那一刻。妈妈的鲜血染红了路边的堆雪。这可怕的一幕给我们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特别是我年幼的妹妹们。

厂里革委会差点把妈妈的死亡定性为畏罪自杀。还好父母根正苗红，往上追溯三代，身家都比较清白，没有特务汉奸，没有出国留洋的，没有参加过国民党的…家人亲戚都是来自于纯洁正宗的无产阶级工农队伍，虽然爷爷当过船老大，但他也被幸运地划归为曾经被欺压的无产阶级一类。

火化的时候，爸爸一滴眼泪也没流。我透过哭得稀里哗啦地双眼，恍惚中地看到他紧紧抿着双唇微微泛起了笑意，难道我眼睛花了。无论如何，妈妈是为他生过五个儿女，他曾经甜蜜地叫过宝宝的女人啊。

秦勇的妈妈和我妈一个厂的，她来看我们的时候偷偷告诉我，他们的副厂长方涛在妈妈自杀的前一天趁看守人员不注意，从五楼跳了下来，头先着地，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