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说《名画物语》(十)

(2016-03-05 08:41:57) 下一个

 

吉川三郎被征入伍后,良子的心仿佛也跟着他去了,失魂落魄了几日才又飞回到身上。关掉了裱画店,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手中虽然还有些积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想想自己曾学过护士,于是打算到附近的两家医院去碰碰运气。将儿子留在家中,穿戴好后,一个人出了门,可是到医院一看,两家都已关门上锁,跟人一打听才知道,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全被紧急派往前线,抢救伤员去了。

她心情沮丧,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在门口脱鞋,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正则,妈妈回来了!”没听见回声,她以为儿子不高兴没带他出去,又解释道:“妈妈是有要紧的事儿才出去的,瞧!妈妈不是回来了吗?”走进屋里,见正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快起来吧,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儿子还是没有动静,蹲下来一瞧,只见正则脸颊通红,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发烧了!”她惊叫了一声,抱起儿子就往外跑。跑到街口,拦下一辆黄包车,喊声:“病院(医院)!”抱着儿子上了车。

黄包车夫也不答话,拉起车飞跑起来。良子紧紧地抱着儿子,带着哭腔说:“正则,坚强些!马上到医院了,坚强些!”

跑了不到半小时,黄包车停了下来,良子抬头一看,是福生堂,急着喊:“我要去医院,不是药店。”

车夫指了指福生堂,用半生不熟的日语说:“病院,病院。”

良子急得满头是汗,正要喊人帮忙,林太太和两个小伙计跑了出来,二话不说,从良子怀中抢过正则,抱着跑进福生堂。

良子在后面怎么解释也不顶用,于是紧跟着来到店里,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中医正在给正则把脉,看见良子,问道:“发烧几天了?”

良子使劲的摇摇头,表示不懂。

“说话她听不懂,日本人都懂汉字。”林太太在一旁说。

林福生提笔写下:“几日?”俩字。

良子伸出一个指头,老先生扒开眼睛,又看看舌头,慢条斯理地说:“不要紧,受了点风寒。这孩子体弱,烧得厉害,先吃一丸‘银翘解毒丸’,如果烧还不退,再吃半丸‘牛黄安宫丸’即可。”

林太太吩咐伙计化一丸“银翘解毒丸”给正则灌下,又熬碗姜糖水喂他喝下,然后取一条棉被盖上,悄悄地关上门,回前厅去了。

良子守在儿子身边,见他额头上渗出许多汗珠,便用手拍为他擦汗,不知过了多久,正则慢慢的睁开眼睛。见儿子苏醒过来,良子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听到这边有动静,林太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驴肉火烧,在正则面前晃了晃,笑呵呵的说:“怎么样?肚子饿了吧?”

正则闻到香味,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母亲,直到良子点头,说声谢谢,接过火烧,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先生呢?”林太太问,见她不懂,又用手比划。

良子听明白后,未等开口,眼圈先红了,忙用手拍揩眼角。林太太看在眼里,不好再问,便让良子到前厅喝茶。这时良子掏出钱来付,林太太再三推拒,并叫来一辆黄包车,吩咐道:“把她们娘俩儿送回家去。”

车夫应了一声,拉起黄包车就跑。

林太太转身回到店里,刚坐下,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出来一看,店里的小伙计正在驱赶俩要饭的,嚷道:“快走!快走!这儿是药店,不是饭店,没吃的,到别处要去。”

那老太太和小男孩一见林太太,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道:“太太,行行好吧!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林太太见一老一少可怜,忙从兜里掏出钱来,递给小伙计说:“去买几个驴肉火烧来。”

小伙计拿着钱朝火烧店走去,边走边心里嘀咕:“最近太太怎么了?照这样施舍下去,这店还怎么开呀?”

他哪里知道,原来林太太几次小产后,常去庵里烧香拜佛,祈求保佑,老尼姑劝她说只有平日积德行善,方能结“善缘”,得“善果”,所以近来林太太早晚三炷香,一心向善,克勤克俭。

见老太太和小男孩大口地吃着驴肉火烧,林太太回屋找出两件旧衣服和旧鞋,送给她们说:“春天快到了,也该换身衣服了。”

老太太和小男孩跪地磕头,口中忙不迭地说:“谢谢太太!谢谢太太!”等抬头看时,林太太早已回店里去了。

“行了,吃饱喝足了,该走了吧!”小伙计轰赶一老一少。

这时,老太太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裹,塞到小伙计的手中说:“谢谢太太的大恩大德!这东西,俺留着也没用,送给太太吧。”

小伙计嫌脏,推却说:“我们太太不会要你这东西。”

可是未等说完,老太太领着小男孩早已走的不见踪影。小伙计无奈,用手指头拎着包裹进来,说:“太太,这是那要饭的送给您的。”

“什么东西,你就往屋里拿?”林太太一脸厌恶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扔下就走了。”说着,放在地上打开,见是一幅画,便展开来瞧,画上一只秃鹰,瞪着眼站在一块怪石头上,旁边一株老树和几只枯枝。

“什么玩意黑乎乎的,看着怪吓人的,赶紧收起来,把它扔了。”林太太说。

这时,林福生从后屋出来,看见画,忙拦住道:“先别扔,让我瞧瞧。”他仔细的看着画,口中念上面的字:“秃鹫图。”可是看落款时,翻来覆去也认不出那是“哭之”还是“笑之”。

“看那玩意干什么?脏兮兮的。”林太太皱着眉头说。

“一幅画,又碍不着谁,扔了它干什么?”

“你可别挂在家里,我瞧着那秃鹰害怕。”

“不挂,不挂。我把它藏起来,让你眼不见,心不烦。”林福生卷起画,夹在腋下回后屋去了。

 

一个星期后,正则的身体已完全康复,良子领着他特意到福生堂来致谢,并送给林太太一件米黄色披肩。林太太披在身上,反复的试了又试,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这时,舒雅放学回家,路过药店,进来跟母亲打招呼。林太太一把抓住女儿说:“你来得正好,快帮娘翻译几句,娘是一句话也不懂,快把娘憋死了。”

“翻译什么呀?我刚学不久。”

“你问问她,这披肩在哪儿买的?”

“是我手织的。”良子说。

“妹子的手真巧!”林太太夸赞道,接着又说:“我早就想给舒雅买件毛衣,可是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如果妹子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她织一件呀?”

良子一听,立刻欣然答应。林太太从匣子里取出一沓钱,放在桌上说:“这钱你拿去,帮着买点毛线。”

良子忙说:“一件毛衣,用不了这些钱。”

“妹子,你就拿去吧,不要推辞了。”说完,林太太把钱装进良子的手提包里,等回身叫舒雅帮助翻译时,舒雅早已和正则跑到后院玩去了。

 

良子为舒雅织完毛衣后,林太太又给她介绍了几位有钱的阔太太,就这样良子在家替人织起毛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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