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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的盛宴 (一)

(2016-01-31 15:51:17) 下一个

人生充满未知,幸好我们有梦想,爱,和文字。

(一)

离进入法国的高速公路边防检查站还有十多公里的地方就开始出现了限速的标志,从每小时120公里不断地降到了每小时100公里,然后是80,60,40 的数字,再然后,所有的车都慢慢地排成了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以低于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慢慢向前挪动。羽飞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是不耐烦或是着急都没有用,于是干脆把汽车音响里正在放的杜普蕾的大提琴开得响一点,心里一边计算着是不是仍然可以赶上今天傍晚在法国G市的投资会的开幕式,一边期望着前面的车可以挪动得快一点。

本来今天下午羽飞可以早一点从家里出来的。但是出发前她总想着把家里的家务事多做掉一点,这样她不在家的一天半里,丈夫可以轻松一点。所以吃完午饭后,羽飞先安排两个孩子,安安和飞飞练琴。无论工作多忙,羽飞总是在孩子们练琴的时候陪伴着他们,给他们打拍子,给他们做示范。等两个孩子钢琴大提琴小提琴结束,羽飞又将所有要洗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把屋子里和院子里所有需要水的植物都浇了水,而后又给丈夫在一张纸上详细写下孩子们和家里这两天的安排。等她忙活完,离她要参加的在法国G市的投资会头一天的开场及其晚宴正好剩下谷歌地图上标识的三个小时。她匆匆换下家居的长袖T恤,换上素色衬衫,外面套上深色职业装,穿上同色的西裤。羽飞在镜子里又快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妆容,确定自己看起来是一个百分之百的职业妇女后,匆匆和丈夫孩子们道别。孩子们高高兴兴地提醒羽飞明天回家不要忘记带礼物,丈夫则嘱咐羽飞开车小心。羽飞心里装着家里的温暖气息,到车库把简单的行李放进车里,关上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倒车出库,向着法国的方向疾驶。

在堵了半个多小时以后,羽飞的车终于挪到了边防检查线上。她手里拿着她的中国护照和欧洲居住许可,放下车窗,一边踩着刹车,让车以极慢的速度往前滑,一边以看上去友好和气的态度和边防警察寻求着目光接触。那是一女两男三个武装的法国边警。即使不看他们警服上的法国国旗,单单从他们脸上带着一些嬉笑的神情和放松的站姿上人们也不难猜出他们是法国人。女警官对羽飞例行公事地说,‘您好,夫人。请出示您的证件。‘羽飞隔着车窗将两本证件递了过去。女警察翻看着羽飞的身份页,问道,‘布卢曼夫人,请问您到法国有何贵干?‘ 羽飞简略地说,‘参加G市的投资会。‘ ‘啊哈,那肯定很有趣啦。‘女警的语气充满调侃。站在边上的两个男警中的一个笑着说,‘快让夫人过去吧,她肯定很着急。‘ 一边说,一边对羽飞做了个夸张的脸。羽飞不置可否,心里想着这些法国警察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调情,虽然办事效率不高,但是对于任何一个能够说法语的人来说,办任何事情时至少气氛是很轻松的。

一过边境线到了法国这一边,所有的车都象脱僵了的野马一样,加足了油门在几秒钟内提速到法国高速公路的最大限速。羽飞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方向盘和油门,在左首的快车道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根据导航系统的标识,如果接下去的路途一切顺利的话,她也就迟到半个小时。羽飞心里有些放松下来。法国人的不准时世人皆知。说好晚上六点开始的大会,在六点半之前所有的与会者能够入场就不错了。

依坐在在阿尔卑斯山脉法国部分脚下的G市风景秀丽,德拉克河和伊撒尔河在此交汇。G 市在羽飞心里,也有特别的地位。她当年在法国读书时分分合合了好多年的男友迪勃就来自G市。羽飞每次路过这里,封存了许多年的记忆就会从心里的一个小口里飘出来一点。每次她回头看自己的年轻时代都会象所有的女人一样感概,时光啊! 快二十年前,羽飞第一次来G市的时候还是个刚刚年方二十的年轻女孩,有光洁的面颊和乌黑的头发,被男友牵着手,对未来毫无恐惧。那时的羽飞,最最令人怀念的还是她眼神里的清澈和透明。现在的羽飞面颊依然平滑,黑发依然光亮,但是眸子里闪亮的青春和天真的确是离她远去了。

投资会议设在G市的国际贸易中心。羽飞在开车进入这座巨大的建筑狭小的地下车库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想,如果马上找到会场的话也许还能赶上主持人介绍那些投资者。能够接近这些科技投资者这对于羽飞这样的小公司的发展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羽飞在五年前生下第二个孩子并在一家大公司辞职后,果断决定趁着自己年轻,并拥有科学技术学位以及在大公司工作的经验,开始创业。这对于她自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五年来,羽飞的初创公司将一项新能源方面的技术做到了世界领先的地位,开始慢慢有了一些销售额和现金流。但是,要将公司带入下一个发展阶段的话,羽飞必须找到投资者和资金。幸好羽飞和她的公司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风险投资不仅越来越被创业者和投资者接受,而且越来越成为一些初创公司跨过死亡峡谷的诺亚方舟。

羽飞就着车的遮阳板后面的小镜子用同一支唇膏补了一下腮红和口红,又拿出一条小方巾系在素色衬衫的领口下,这是她全身上下除了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外唯一的装饰了。她又用手抓了几下微卷的头发,使它们看起来蓬松一点,然后从放在后备箱里的行李箱里取出一个公文包,锁上车门,乘电梯到了贸易中心的大厅里。

电梯门一开,熙熙攘攘的气氛就向羽飞扑面而来。偌大的厅里正在进行一个看上去又像冷餐会又像酒会的聚会,所有的参会者都穿着正式的职业装。男士们年龄大小不一,无论是看上去刚刚毕业的年轻人,还是脑袋上已经不剩几根头发的年长者,都是一身深色西服。作为少数派的女士们也大多穿着深色的套裙。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手里拿着饮料,攀谈着。从人们的神情和站姿,很容易分辨出那些寻求投资的人,和那些是来投资看项目的人。虽然在技术领域工作,羽飞的一大乐趣就是观察并分析人。这给她相对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少只能自己在心里偷偷享受的小小的乐趣。

根据大厅里的指示拿到胸牌和会议资料后,羽飞一手拿着一杯饮料,一边用目光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羽飞发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那就是整个大厅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这是羽飞开这样的会议时最最不喜欢碰到的情况之一了。她必须自己寻找机会和别人搭讪聊天。相对在一个酒吧里或者朋友聚会上结识新朋友,这样的职业会议在人与人之间多了许多打量和提防,即使每个人的心里都渴望和别人交流。羽飞一般不会主动和落单的人交流,因为这样往往会变成两个落单的人,而不是两个交流的人。而加入一个热聊的群体而她又一个人也不认识的话,就需要不少技巧了。

就在羽飞犹豫的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向羽飞走过来了。他先用英语做了自我介绍,这是一个投资公司的代表。羽飞一下子听出来小伙子的母语是德语,在这个法语环境中他自然是落了单。羽飞很自然地转成德语和他交谈。象这一行的行规一样,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努力地表示出对所有新技术的兴趣。虽然没有语言问题,羽飞从他刚一开口就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无聊的谈话。小伙子如此年轻,他只是来这样的投资会议热热身的,在他的投资公司应该没有什么话语权。她竭力表现出很感兴趣地听小伙子介绍他所代表的投资公司的投资方向,并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怎样脱身。开 场白后,羽飞建议他们俩可以站到一张圆桌子边上接着谈,以便于她把手里的酒杯放一下。小伙子当然赞同。于是羽飞明目张胆地比较了一下周围几张都站满了人的 桌子,很快地决定了其中的一张桌子。

羽飞选择这张桌子完全是凭自己对围着桌子交谈的那些人的直觉。这张放了几杯饮料的桌子的交谈中心是一个和羽飞年纪相仿的高个子男子,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还敞开着最上面一粒扣子,敞开的三粒扣的细花呢西服有细细的暗条子斜花纹。他谈话时神情真诚而放松,身体微微地依着圆桌,两手在胸前交叉。羽飞觉得那不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寻找投资者的创业者,也不可能是身边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不管怎样,这个高个子男子至少会是一个愿意接受别人 的好的谈话伙伴。

果然,当羽飞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用法语询问‘我们是否可以共享这张桌子?‘ 的时候,男子报以微笑,连连说可以,并非常友好地往边上让了让。羽飞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向围桌而谈的人们一一伸出手去,微笑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公司。

在高个子男子伸出手来之前,羽飞已经看清楚了他胸牌上的名字和所属公司。不出所料,这是一家在欧洲有垄断地位的化工企业的的投资主管。男子的握手有力而温暖,‘斯蒂芬,S 公司布鲁塞尔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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