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是海外中文网文学城。
我是个相当后知后觉的人。进城比较晚,又不太到处逛,如果读到什么,往往是机遇。就这样,也有幸发现了几个好的博或系列。有多好呢?我读后,感慨道:文学城是我的大学。我在这里学到了一些我中国、美国,课堂内、课堂外都没能学到的东西。
其实不应该这样的。这是取决于我发现的内容 – 正经的渠道看不见啊!下面就介绍一下三个这样的博或博中的系列。
第一个, 润涛阎的小天地。推荐“童年往事”系列
赞赏这个系列是因为生长于上海的我不真正了解农村的生活。但最主要的是,这个系列为我解开了一个心中长久的大问号。我在多处读到这样的文字:三年自然灾害是人祸,不是天灾。但所有的文都到此而止,不解释为什么是这样的结论。是润涛阎的这个系列让我明白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见该系列的第一篇“打粥”)
简单来说就是58年大丰收,昏了头了,在并不具备条件时就搞农村大食堂大家敞开吃。而且接下来推广没有真正科学依据的,来自苏联“专家”的“深翻土地”,还因为大家忙于深翻土地,居然连58年大丰收的粮食都没收完,就烂在地里了!
我以前知道大跃进时大食堂的浪费,也听说有吃多了撑死的。从这里第一次知道的,是深翻土地造成的危害。深翻土地不同于农村常用的深耕。所谓深耕就是耕深一点,依旧是熟土在上,生土在下。深翻则是深挖下去后,把原本在上面的熟土深埋下去。这样最上面的只有生土。生土没营养,种子下去后基本就没出苗,偶有出苗的也很快死了。后果是想象不出来的悲惨—59年颗粒无收!
这里讲的是河北,当然不是全国颗粒无收。但从后面的文中以及别处的信息可以知道,颗粒无收的范围还是相当大的。而且从别的渠道也知道,每个地方在不同的年代搞过不同的荒唐花样。
这一系列每一篇都有血有泪;有要活下去,要过好日子的强烈欲望;有荒唐;有风趣;更有满满的生活、生存的知识。
三年大灾害,城里的人,政府还照应一下,农村的就自生自灭了。在中国,农民命运之悲惨不是言语能传达的。这不是今天的话题,就不谈了。
润涛阎的小天地“童年往事”系列的引言
1958年开始的农村大食堂风风火火轰轰烈烈,由于当年风调雨顺的大丰收给“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狂热加了温,“老天爷都被感动了”的幻觉给“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人们打了鸡血,文人们更是肾上腺素超常分泌,高亢兴奋之极,给熊熊烈火上浇油,便引颈高歌:
“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我来了!”那气吞山河、气壮如牛、气宇轩昂、气冲斗牛的豪气激励着所有的人上至主席下至贫下中农个个都要一显身手,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城里人轮番下乡参加农民“深翻土地”运动,把所有的耕地都深翻三尺,坚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科学家论证亩产万斤粮的科学原理,言之凿凿。可是第二年翻在上面的生土根本不长庄稼,全国大面积颗粒无收。深翻的土地直到三年后才开始长禾苗,导致三年饿死三千万人的惨剧。没饿死的人也都气息奄奄、有气无力、灰心丧气、甚至气愤填膺、气急败坏。说来,人活着只不过是一口气,但老天爷似乎很在乎人这口气的内含,要是气太盛,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那就把你的锐气变成晦气。
大跃进一开始我家就发生了争执。在家里争论也就算了,可我爷爷在外面公开指责深翻土地是瞎胡闹。我爸害怕引来杀身之祸便在家里悄悄劝我爷爷:“毛主席不好惹,他的话必须听,不论对错。”我爷爷说:“老天爷更不好惹!跟老天爷比,他算个球啊!不听老天爷的而听他的,必然大祸临头。”亏了老头人缘好,没人上告而把他按现行反革命给镇压了。那年头杀掉一个反对毛主席的反革命如同碾死一个蚂蚁。我爷爷一气之下竟然把他屋里墙上的毛主席像撕下来团成个球用力塞入他的尿壶,每天早上还看看被尿泡成啥样了。别说当时我父母胆战心惊,就是现在我姐给我讲起这个事来她都后怕。
1958年大丰收,可是很多庄稼烂在地里没人收割,因为大家白天黑夜深翻土地,没时间收割庄稼。反正很快就进入“要什么有什么”的共产主义了,谁还在乎庄稼?以后就是“鱼肉鸡鸭、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
吃食堂一开始是抡圆了肚子吃,不交钱,不交粮票,当时叫大锅饭。大家必然捡好的吃,先吃白面,宰猪杀羊,肉馅包子。每个包子里都装下了一头猪,
这猪很快就进入了人的脑子。人们开始犯傻,深翻土地,跟老天爷干上了。
1958年秋天播种在“生土”上面的麦子,根本就没出苗,个别的苗子出来了,很快就死掉了。由于1959年没有收成,食堂没有了粮食,也就揭不开锅了。到最后,只能每天每家给一罐子稀粥。
第二个,6651. 这个推荐整个博,是被我们粉丝称为郭老师的6651的博客
这个博里现在共有三个系列。其实真正是两个,一个是讲知青生活的。另一个是讲在美国做数学老师的经历。
(7/11/2015 注: 最近发现郭老师把两个与特殊学校有关的系列删了,只剩下“知青岁月”了。估计是准备出书了。有兴趣的抓紧读啊。要是“知青岁月”也出书了,就什么也看不见啦!)
数学老师的系列,因为是一个特殊的学校,是我们来美很久了的人都不了解的特类学校,所以特别长知识。下面是一点点摘录。
一九六五年一月十五日, 全美国第一所职业培训学校正式开学,学校位于美国东部一个小城市。八十五位十六至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以第一批注册学员的身份,来到这里,接受特别的职业训 练。五十年后的今天,美国的职业中学已经发展为有一百二十五间分校的中等职业培训系统,为生长在贫穷和低收入家庭的青少年提供职业技能训练,使他们成为 美国经济建设的专业人才。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成了其中一所分校的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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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特殊的学校是专为低收入家庭和低学习能力的青少年所设的,包括新移民低英语能力的青少年。所招收的学生,规定其年龄必须是十六到二十四岁之间。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上大学的能力,学校的目的是帮他们学习一门生活工作的技能,将来找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过一辈子,但也有极个别的学生通过努力考上了大学,甚至是名牌大学。
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逃学威龙的主角,在大街上游荡的常客。说不定,哪一天会进化成犯罪分子,甚至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当社工们(Social
Workers, 相当于中国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们在大街上游离浪荡,又找不到工作,就送他们到这种特殊学校完成高中学业。当然,也有相当的学生是自己申请来的。
学生在学习高中课程的同时,学习一门专业。各所学校所设的专业有所不同,例如我们学校就有木工、水电工、装修工、厨师、保安、护士助理、办公室文员等等。
所有的费用都是对学生免费的,由政府支付,包括学费、住宿、吃饭、校服、医疗、交通往返、甚至理发。另外,每个学生每天发给五美元的零用钱。如果学生能完成学业,取得毕业证书,学校就发给数百美元的奖励。毕业后半年内找到工作或者考上大学的,即使是三流四流的大学,学校再发给数百美元的奖励,总共达到一千一百美元。
学校极力鼓励学生去考大学。所以,如果学生在毕业之前就考上大学,学校就给予一到两年的学费以及住宿和交通费的部分帮助,也有些可以得到全额的资助,视学生的家庭经济情况而定。怪不得,美国现在这么穷,快要变成共产主义社会了!而中国,却在跨进共产主义社会的临门一脚,迅速返回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
美国政府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如果任由这些“问题青少年”在大街上自由发展,会产生很多犯罪的潜在危机。这样,政府宁愿花一大笔钱去防范犯罪的发生,比在罪案发生后再补救要划算得多。
写知青经历的文不少,但郭老师的与众不同。首先,他以公正的眼光看待当地的农民。他的博写出了农民的善良,农民命运的不公平和那个年代的荒唐。又由于博主的聪明好学,每篇博都在讲故事的同时传递了很大的信息量。当然,我在乎的是了解很多历史的真相。这里摘录其中一篇的一小段落,看看我上面提到的特点是不是都有了?郭老师的博,每一篇都有读头。也证明了理工男的文笔是不能小看滴!
建堤坝- 南村知青日记(23)部分摘录
实际上,建堤坝是件劳民伤财的事,多年来都受到村民们的极力反对。到处都是河流,纵横交错,这就是珠江三角州的地理特点。我们S公社也不例外,有很多的河流贯穿。南村是处在低洼地段,每年汛期,洪水就会把大部分的稻田淹没,农民们只好听天由命。如果稻田被淹没的时间不超过连续五天,收成还是有希望的。当然,被淹没的时间越长,稻谷的产量就越低,遇上稻花开的时间段被淹没,收成就难以保障了。我不明白村民们会这么极力反对建造堤坝,我觉得用堤坝把稻田围起来,稻田就不会被淹没了,不是个很好的设想吗?廷叔告诉我,每年的洪水都很猛,水位很高,要把堤坝建得很高很高才行,但广州市有规定,堤坝不能建得高过东江堤坝的高度,否则,广州的市区就会被大水淹,政府当然要先保护大城市而牺牲农村的利益了。所以,建座不够高度的堤坝,还不如不建。没有堤坝的阻挡,洪水退了,稻田的水也随之退去。但有座堤坝围着,当洪水漫过堤坝,把稻田淹没了,在洪水退去之后,靠一两个闸门放水,田里的水一个月都退不去,那不更糟吗?再说,即使广州市政府不限制这堤坝的高度,村民们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和技术能力。
第三个,石假装。推荐讲她自小到文革结束那一段心路历程的三个系列:风骤起,锦州“一步半”的家,华北平原的青年点
这是讲一个右派的女儿自刚记事起直到成人的故事。其中每一个变化都紧扣着“时代的脉搏”。
这几个系列的文,第一,文笔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第二,苦涩的生活描述起来不带苦字,心灵感受却刻画的入木三分。第三,每个人物都是鲜灵活现,有血有肉,以不动声色之功力触及人性的本质,让人不得不佩服博主观察之细,思考之深。
下面是从三个系列的最后一篇及后记中摘录的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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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革从小范的“占领”开始,到小范问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结束。如果这不是亲自经历了的话,我一定怀疑这个“圆满”的结果是作者编造的。从“反右”到“文革”那么多冤案中哪个被害者见到过加害者对自己有过道歉的表示?最终不就是一句“母亲错怪了孩子”吗!迫害你时用的是阶级斗争的大棒,安抚你时用的是党妈的失误和关怀。我喜欢温柔和谐的理论,喜欢延用党妈论,但是想告诉党奶奶,你不光错怪耽误了儿女,还伤了孙儿辈的心,毁了他们的前程。虐待儿孙的家族香火不旺,压抑迫害人民的国家不会有真正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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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到北京上大学,毕业后留校留学、结婚生女,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大学的一个朋友说“一帆风顺就是指你这种人的吧”。“隐瞒历史”得来“一帆风顺”的称号,不敢接受。幸与不幸总爱跟人玩儿零和游戏,所以,高峰时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低谷时别太拿事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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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伤痕文学的时候,听过几个人说要写爸和我,但是至今没有见到一行字。他们能猜测出父女生活不易,但想像不出有多难,写不出来。我也曾多次想起过爸背着我说“长大了你写书的时候”的情景,几次想写,不知该写谁,从何处下笔。爸的内心我不知道,妈的事情知道得更少,要写只有写我自己,我没有大出息不值得写。这样想来想去三十年过去了,30年前的事情确确凿凿成了历史,我脑子里昨天发生的事情,后辈们要靠书本去琢磨研究了。社会学家认为,底层的生态是那个社会的真情实态,底层的思想反应那个民族的真正意识。这样看,客观地纪录下我那段底层生活的经历也许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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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外国网友说“读你的东西急得我抓耳挠腮,怎么还看不到复仇啊,快点写,等着看到复仇的场面”。如果他看到就此结束了,一定替我感到窝囊。不过他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文革后有没有复仇?复仇的形式是怎样的?
听说过有人挨着个报了仇,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我也考虑过,如果允许我挨着个报仇的话从那里做起?从抄家那天算起,一边往外扔抄出来的东西,一边恶狠狠地骂我“哭、哭死你”的霍慧芝应该算作报仇之列吧。为人之母的中年妇女对一个小姑娘喊出这样的话无异于自残,只觉得她丑陋,不值得我去报仇。也许她是为了追求当时流行的信念和主义才不惜自残的,但是从她的举动中可以得到一个启示:一个人在追求信仰之前先要作好自己的教祖。
前五里营子的何二白话,借“攻击林副统帅反动标语”事件给我办了一个寒假的学习班,给我和爸造成了很大的精神痛苦,这个仇一定要报。我去前五里营子找过他,在买肉刚刚不要票了,粮食刚刚可以随便吃了的时候他死了。前五里营子流传着他的劣迹:在合作社卖点心的柜台前从服务员为前面的顾客包好的几包点心中若无其事地拎走一包被人追回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土改、四清、文革都是我党在农村率先使用的积极分子。且不说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如何,使用这种人搞起来的运动不管起初多么轰轰烈烈最终都将失去人心。原以为我们不幸遇上了何二白话这种政治无赖,看到《芙蓉镇》里的二流子王秋赦时才知道那种人代表了那场革命的一部分。
站四小学的班主任郭大肥给我开路线分析会,冲我喊“带着花岗岩的脑袋见上帝去吧”,也不恨她,只想跟她聊一次师之道。我去站四小学找她的时候,那里的老师告诉我她调到教师进修学院当老师的老师去了。更该跟她好好聊聊了,却全然没有了兴趣。
想报仇不过这几个,要感谢的却很多,永远感谢那些明里暗里给过我帮助、照顾的人们。
跟读者中还有两个特殊人物:我丈夫和女儿。丈夫生在上海长在北京,与我同龄,没下过乡,甚至连搬家都没有经历过。他知道附近有人下放,看过伤痕文学,从书上知道一些文革受迫害的人的情况。但他没有想到我竟是这样在社会的边缘和缝隙中生存过来的。惊讶我把过去的事情记得这么细,埋得这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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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感慨地说:“经历这么多不公平,你竟然没有扭曲,真了不起。”这句话让人高兴,也让人深思。我为什么要扭曲?数数我文中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当然是好人多!好人多,为什么还会有长达10年殃及到国家每个角落的混乱呢?不值得反省一下吗?也许有些偏激,总觉得居委会主任级以上的干部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否昧着良心推波助澜了。
“扭曲”的定义可能因人而异。但是,制造社会混乱、破坏人家安稳生活的人一定是心灵扭曲的;把黑说成白,把无说成有,把饥饿说成饱食的,一定是扭曲的。被扭曲的人给扭曲了,才是真正的悲剧。如果说我没有扭曲,是因为身边总有朴实正直好人的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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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说了,有兴趣的自己读吧。
谢谢“AKB48”!
我真的是不在乎那几个XXX的胡言。不过,写几篇完全是理性的文也要被称为有正直的勇气,倒让我有一丝悲哀。
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握手!欢迎常来!
好!握爪也握手吧 :)
谢谢你的博文啦!
“我得赶快去读郭老师”-- 谢谢你的抬举哦!希望你会喜欢!
史坛里的几个跳梁小丑毋须理会。
谢谢你的推荐,我得赶快去读郭老师。
我一点也不高产。不算低产就不错啦!去看了一下,您才是高产呢。真心佩服!
握手!欢迎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