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涵文仿佛觉得身边世界的颜色和形状变了,周围同学脸上的表情和音调也显得和往常不一样。他有两个礼拜没去乐队练习,早晨很早起床去教室,晚上很晚回来,生
怕在住宿楼里碰见那勇,一个人古怪了好几天,有时象是得了自闭症似地在角落里
摆弄着橡皮或是钥匙,长时间的发呆。涵文试图摆脱,但那个星期二晚上练习室里
的一切却毫不留情地纠缠和困扰着他。
“完了,怎么会这样?” 涵文心里装满了各种各样奇怪可怕的念头。
“涵文,听我说……涵文,站住……” 那勇快步追着涵文。在教学楼僻静的拐角处,那勇一把抓住涵文的胳膊。
“我们不该那么乱七八糟的,” 涵文没有转身,有些责备的语气。
“别害怕,涵文,不会有事儿的……别想得太多,阿?……其实,这没什么的,想
得简单一些,阿?” 那勇的声音听着十分亲切。
涵文转过身,看着那勇一眨不眨的眼睛,低下头说,“我……我不知道……我觉得
心慌……”
“别害怕,没事的,有我陪着你呢,” 那勇说着,看了看四周,抬起手快速地在涵文脸上掐了一下,“今天晚上9点我在训练室等你。” 那勇说完,从涵文身边走过去了,留下涵文一个人在楼的拐角,傻傻地站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放了寒假,涵文回家过了年,开学返校,好像一切还好,他也不那么满心迷惑了。95年早春,也许是季节的原因,校园里浪漫的气息似乎不愿忘记任何一个角落。那勇和李丹燕开始成为两个班上同学议论的一对儿,李丹燕开始成为生物工程系男生所在的寝室楼里时常出现的一道亮丽。然而,那勇并没有成为李丹燕的俘虏。恰恰相反,他并不喜欢大夥老把他俩捏在一起发挥各种野蛮的想象,李丹燕越是得意和她钟爱的粉红纱巾颜色一样的朦胧和揣测,那勇就越是反感越是冷淡。当然,涵文明白所有这一切,就象明白大家知道的简单的事实----那勇和94生工的男生是生物工程系跨级最要好的朋友。当然,秘密终归是秘密,除了涵文和那勇,没有人知道他俩友情的天蓬下所有的亲近和缠绵。
这是涵文头一回坠入爱河,他知道可能会溺水而亡,但却选择了铤而走险。或者,他已经根本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和思考辨别的能力。他以为,他是幸福的,尽管这种
他以为的幸福象是暗室里的胶片一样,一旦曝光,一切的美丽都会在刹那间毁灭。
“啊------------------” 李丹燕的尖叫声捅破了八月阴雨绵绵的天空。
她看见了。训练室里暑假提前返校的那勇和涵文也快吓懵了。
“我也觉得奇怪,他俩又不是一个班的。”
“是不是那个生工93的长得太帅了。”
“太恶心了,简直是变态。”
“哎,算是开眼了,这辈子还没见过真的同性恋呢?”
“听说是那个94级的有毛病。”
“太可怕了,我跟他一起踢过球,我该不会传染上艾滋病了吧?”
……涵文和那勇被流言吞没了。
世界有时很残酷,有时却很仁慈。它将涵文几乎置于死地,却把那勇解救出来。李丹燕,利用她的慧口妙舌,改版了她最初散布出去的秘闻,就如同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让校园里开始了新的“恍然大悟”:
“我说嘛,长得太帅会吸引变态。”
“躲不过,就范?94级的那个也太厉害了吧。”
“贵州来的,哎?我们系的XX也是贵州来的,他好像也有点那个。”
涵文开始成为校园里的一只鸵鸟,成为校园里的准名人。
那勇也在那一年的新学期舞会上,恰如举着白旗一样,呈递给李丹燕一只玫瑰。他
投降了,他归入男子汉的行列。
涵文,快被大家的议论烤糊了。他去找那勇以寻求安慰,追着那勇说我们逃吧,一
起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勇说: 一切都不是认真的,发生过的是错误,他不是同性恋,他只喜欢女孩子。涵文说: 那勇,你不是人。
九月十八日,很容易记住的日子,涵文因为躁狂被“推荐”入住了白龙观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