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天天天蓝,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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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圣诞卡的圣诞节

(2004-12-11 06:53:45) 下一个

开车驶过downtown,  周围的街道和商埠都洋溢在节日的气氛里,闪闪发亮的圣诞树和系着厚围巾的俏皮小雪人比比皆是。想象着橱窗里酥香的烤鸭和童话里的镀金马车,又一个圣诞节不期而至。

一年又一年的圣诞节。。。华宴,亲人与朋友的聚会,尖尖顶的教堂里飘出来的圣乐,或者能有一场荡气回肠的鹅毛大雪,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 串串安静的脚印,那是走过的岁月,不得不告别。

上个月整理房间,发现书橱里还躺着两,三盒崭新的圣诞卡,大约是前几年在 Walgreen  和 Wal-Mart 买的。日子虽说是越过越少,圣诞卡却仿佛是越搁越多。刚来美国的前两年,还会有兴致写写圣诞卡,然后抱着厚厚的一摞卡,去本来就已经拥挤不堪的邮局里凑个热闹。以后的生活越来越现实,也失去了许多细腻的情绪;更糟糕的是,中文字早已经忘的七零八落。偶尔写信,也是提笔忘字。身边也没有新华字典,不会写的字只好直接写拼音。有一次给国内的一个同学回信,索性不会写的字直接画圆圈儿。一封短短的信,with 若干个圈儿s,夹在一张华丽的圣诞卡里,想想收到的人能是个什麽感受。果然,很快就收到她一封感慨万千和牢骚满腹的信,说:唉,看看生活都把你变成什麽样了!!省略一些无用的文字和一些泛滥的感情,生活也只能这样了。如同当人类进化之后,尾巴的功能失去了它的意义,也只能化作一节短短的尾锥骨。后来我连画圈的圣诞卡也不寄了,直接从 yahoo 或者 greeting123 上找张 e-greeting card, send 一张改个名字,再 send 第二张,效率极高。再后来电话卡越来越便宜,我连 e-greeting card  也懒得发了。即使是用电话卡打到国内,也不过是一分钟1,2 cent 罢了。至于手里的那一批仍崭新漂亮的圣诞卡,虽然已经极力向周围的朋友们推销 (说推销是不准确的,应该是免费赠送再 plus 讨好的微笑〕,可惜至今仍无人问津。没有圣诞卡的圣诞节,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什麽失落,我们仍然有美酒,歌谣,一些幽雅的甜点和舞步;我们仍然有带 camera 的电脑和手机,只要我们轻轻在键盘上敲打一些字母或者拨通一串数字,我们就可以和整个世界谈天说地。

没有圣诞卡的圣诞节,又有什麽不一样?日子仍然以流水的速度从容向前,一张画满圣诞红的贺卡,如同时间的河上漂流的一叶花瓣或是溅起的一团星光,除了装饰河流的梦,全然不能挽留什麽。

那些圣诞卡缤纷飞舞的华年,有时候也会重新记忆起。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些旧梦。一些桃红柳绿,胡言乱语,喜欢寂寞的看云的年纪。

那时总是会为每个朋友选一张不同的圣诞卡,有时候为了一张特别的卡片,从小摊逛到精品店,不惜逛遍那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有一次我沿着海淀镇一直走到黄庄,天上飘着雪花,落在我紫色的羽绒服上,街上的小贩仍然搭着篷子,双手冻的缩在袖管里,边跺脚边吆喝;一对小情侣,在远远的雪地里照相,我以后时常想起那个镜头,总是想,不知道后来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多麽的担心,世事若如浮云多变。

即使买不到合适的贺卡,也决不忍心让朋友失望。曾经做过一些精致的手工卡片,是布贴的。有玲珑的少女和蓬勃的花朵,一些日落时的山川河流,也贴过梵高的向日葵和一些印象派的画作。这些布头都是从奶奶那里偷来的。奶奶有一个桔黄格子的包裹,里面有各色零碎的花布,这些布头都是她缝衣服时剩的,她舍不得扔。小时候我和弟弟的压脚褥子,有几条就是用这些碎布头,剪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正方形或是三角形,她一点点手工拼的被面,外面缝一圈干净的白色棉布压边,针脚密密的,象是细贝般的小牙齿。这样我就扯远了。我只是说,那些平凡的小碎布头,加上一点玲珑的心思,就足以让一件小小的艺术品诞生了。

有一年,临近圣诞节,下了课,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出版报,写完了时间还早,于是拿出一摞明信片,从第一排第一个同学写起,给每个人都写了两三句不同的话,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各自的课桌抽屉里。第二天早自习,我刚走进教室,就听见教室里乱烘烘的一片,所有的同学都拿着明信片在互相传阅,本来那天是数学课的早自习,结果数学课代表比谁聊得都欢,最后他干脆宣布数学早自习变成自己自习了,那一天不仅早自习变成不自习了,后面的四堂课也是在窃窃私语和互传明信片中渡过的。几位老师被搞得莫名奇妙的,怎麽节还没到这些学生就都这麽浮躁了。他们不知道,一个班的宣传委员,绝对和一个班学习委员的功用是不一样的,而且多数情况下他们起的作用是对立的。

一张简单的贺卡,一两句温暖如花开的句子,那就是可以摇曳枝头又可以铭记心头的快乐。

出国前将所有的圣诞卡都放进了一个大纸箱里,然后用胶布封上了。一些悲欢云烟的年代,从此也被尘封,也许一生也不会再开启。那些过往的祝福和淡淡心事,如同路路桃花,转过人生的几个弯儿,早已经不见;一颗少年胭脂心,经不起世事颠簸,也早已经改变。

来美国的第一年,收到洁的圣诞卡,信封的背面用红色的亮面纸惊醒的拼成一个英文单词:H-A-P-P-Y。翻开玫瑰花束和满天星的圣诞卡,里面写:你在他乡还好吗?

仰望异乡的天空,有淡淡的鸟鸣和风声,我努力擦掉泪水,那此后的我,只有一个人孤单面对全世界。那时候,最害怕听到那首叫做〖青春〗的校园民谣。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轻轻的风轻轻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
          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
          没有谁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苦涩滋味。
           。。。
          梦里的天空很大我就躺在你睫毛下
          梦里的日子很多我却开始想要回家
          在那青色的山坡我要埋下我所有的歌
          等待着终于有一天它们在世间传说〗

现在,很多年过去了。旧日的圣诞卡已经在岁月的变迁里随风而去,gone with the wind;朋友已远,青春的歌谣不复咏唱。

现在,我也老了。
一年又一年,过着没有圣诞卡的圣诞节。

不愿回忆往事。
喜欢在孤单的时候喝一杯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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