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25)
2014 (3)
我们唯一的客观世界:天地山水,禽兽草木,沿着因缘一线起伏轮转,内部腐朽,冲突,裂变,重建,再度融汇成新物。整个过程如此频复,有序,平静,收纳在这条自然链条的古老曲线里。这无法自由的美,却获得极具克制的完美。
我们肉身是链条中无法回避的一环。它随时上升为云的一部分,或者落下,形成饱经沧桑的种子。它们默契的绵延,在我们有生之前已经存在。疼痛相联,欢喜相襟,万物之间的承传关系,原本并非我们想象中的对立持久,而是一直在变化中拥抱着向前。
世相的短暂与不确定,都是为人的困惑。我们试图从哲学,科学,宗教中抽取出一种永恒的力量,对抗世途中一切物质的变数以及易朽之念,但那是更加绝望的事。如同乔斯坦笔下的苏菲,最终从上校的哲学体系中逃离;寻找自我的河流,必定需要从自身的心灵深度中掘出水源。
我们汲取个人经验,以及认知过程中端正,智慧,良善的一面,在内心建立属于自己的循环系统:土壤,阳光,水,空气。那里万物生长,牛羊温暖。而在你的城堡之前,永远留下一片空地:这是你与世界之间,最珍贵的距离。恰恰是这个距离,建立了你与世界之间,最为可能的信任度。
不要寄望透过任何权威学科,去获得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对信仰。亦不要将它建立在任何至亲,朋友之上,一具肉身无法承受不朽的光华,而我们原谅别人,永远比原谅自己更难。将对整个世界的理解体系,建立在自身的心灵中,因为由自己担当全部,便可随时检讨自己,亦会永远不怨天,不尤人。
星光
菲利普.莱文
天舒 译
温暖黄昏,我父亲站在
我们第一个房子的门廊上。
我才四岁,慢慢长大。
我瞧见,他的头映在群星之间,
烟头的光亮,比老社区里
一轮低悬的夏月还要耀眼。只有
我们两个人,他问我是否快乐。
“你快乐吗?”我无法回答
我还不明白这个单词,
以及那声音,我父亲的声音,却
不像他的,有些浑浊哽咽,
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声音,而那以后,
我会常常听到。他弯下身,
用一只拇指抚过我的眼帘。
烟头已熄灭,但我能闻到
他滞存在呼吸里的倦意。
父亲没有察觉到什么,他微笑着
用双手托着我的头。
举起我,让我骑在他的肩上,
此时,我也在群星之列,
像父亲一样高。你快乐吗?我说。
他点头回答。是的!喔是的!当然!
在这新现的声音里,他开始沉默,
将我的头挨紧他的头,
迎着星光他闭上了眼睛,
仿佛在光里,那微小眨动的眼睛
不会发现一个高而憔悴的大男孩
抱紧他年幼的儿子,
朝向那些秋天的约定
直到他睡去,在这个世界上
永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