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性恋女人的爱情故事

主要连载三本小说:《婷婷,你也喜欢女人吗?》《皮裙子的诱惑》《爱在哥本哈根》,其中各有一名叫婷婷的双性恋女人
正文

婷婷,你也喜欢女人吗(38/39)

(2025-07-02 01:53:16) 下一个

© Alex Y. Grey

上一节: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2737/202507/18.html

克莉丝汀去世了一个月,伊万在公寓的大厅查看信箱,有人跟他寒暄。是位老住户,跟伊万夫妇都认识。那人问他妻子怎么样了,好久不见她的朋友,那位亚裔姑娘,推她在大厅散心。听说克莉丝汀已过世,那人目光诚挚,表示哀悼。他脚边的小狗汪汪叫两声,也同情地望着伊万。那人走开后,伊万独自抹了抹泪,拾起信箱里的一封信。葬礼之后,偶有亲友悼念的明信片,多的是医院和医生的帐单,还有保险公司支付医疗费的收据。今天的信来自一个不熟悉的保险公司。说伊万丧妻他们深表哀悼,有两笔各二十五万的人寿保险,其中一份手续齐全,另一份因为受益人变更频繁,按制度得跟他和那位叫婷婷的受益人确认。回到家,打电话问保险公司。一笔的受益人从伊万改成婷婷,另一笔从伊万改为婷婷,又改为伊万,最后改为婷婷。这些保险是克莉丝汀多年前买的,伊万都快忘了。他不明白受益人怎么都成了婷婷。

回想婷婷的出现、她与夫妻俩的往来,都如此荒诞。克莉丝汀去世的当晚,婷婷就没回公寓,后来一封信把钥匙寄了回来。葬礼上也没露面。葬礼的当晚,伊万给婷婷语音留言说,克莉丝汀生前受婷婷悉心照顾。虽然不知为什么婷婷没有参加葬礼,他想跟她谈谈。当时伊万接受亲友的慰问。都说中年丧偶,是人生的大不幸,何况克莉丝汀如此优秀。应酬完了回到家,他习惯见到的两个女人都不在。在人群中,在忙琐事时,他无暇思考,此时才意识到,他紧抱的那棵树倒了。伊万想找人说话。打电话给婷婷,她没接。婷婷收到他的留言,回了条短信,说没有参加葬礼很抱歉,以后有机会聊。后来他多次联系,她也是敷衍。回想克莉丝汀最后的日子,他们朝夕相处,婷婷处事稳重,对自己体贴有礼。伊万不明白她怎么就冷淡了。

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伊万想,必须确证一下。他给婷婷发短信,略讲了改换受益人的事,请她面谈。过了一天没回音,他又加了一条:作为克莉丝汀的丈夫,他有权知道妻子把这笔钱划给婷婷是出于什么考虑,如果不愿跟他交涉,这里有他律师的电话。发了有点后悔,毕竟是在克莉丝汀最后的日子悉心照顾她、为自己排忧解难的人。但覆水难收。婷婷回复说,她知道克莉丝汀改换了其中一份的受益人,为什么另一份也改了,她不得而知。至于律师什么的就不必了,她很忙,如果伊万觉得有问题,她可以到账后把二十五万转给他,自己留二十五万。伊万很意外。二十五万不是儿戏,洒脱如克莉丝汀也不会不问究竟随手转去。他再次要求面谈。次日他收到了几条婷婷的短信。

“今天翻了你先前发给我的短信。自从克莉丝汀去世,你的哀伤渗进了字里行间。你说你想她。你回顾你们的过往。那些与她在一起的场景——有我出现,也有我不出现的——让你落泪。克莉丝汀说过,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果然。”

“我羡慕你,能在葬礼上拥抱亲朋,能在手机上发短信,让世界见证你的悲伤。当我听克莉丝汀的,在她去世后约见那个塞过我电话、说我可爱的姑娘时,坐在对面我无法开口,虽然她说她能感受到我的悲伤。”

“我很惊讶,重感情的你居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爱上了有夫之妇的女人不愿参加那位妻子的葬礼。你还邀请我,甚至请我一同筹划。我如果去了你妻子的葬礼,你会怎么介绍我,是朋友、管家,还是女仆?你指望我对你的亲友讲,我是如何向她表白的?为什么我要听他们的故事——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的——当我爱的人无法反驳,那个讲故事的活人美化了自己?”

她是双性恋,她爱上了克莉丝汀。伊万放下手机,心里想。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可他不知怎么没有留心。哪个女仆愿意日夜看护克莉丝汀?哪位管家能忍受她的埋怨和挑衅?哪位朋友能时刻为她的身体和感情着想,直到最后?伊万往回翻短信和留言,怕发过不尊重同性恋或者轻慢婷婷的言辞。他扭着脸删掉了那些关于保险金的短信。

“两笔保险金出乎你的意料。你甚至提到了律师。克莉丝汀说得不错,以为写我的名字钱就归我,是我太天真。作为克莉丝汀的丈夫,你多么义正词严。文件上若有你的名字,冠以丈夫的称谓,无人质问你的权利。当你只考虑金钱时,我和克莉丝汀的恋情、她在海边偷偷给我的吻、我们在公寓做过的爱,都比不上一纸婚书管用。包括同性的婚书,包括克莉丝汀曾经假想的、去拉斯维加斯随便签字凑成的。”

伊万感觉脸涨红。他接着读。

“你既然质问,我就说白了:克莉丝汀改换了受益人,因为我等于是她的妻子,正如你是她的丈夫。时代和社会不允许她签两份婚书,她只好以别的方式给妻子留下遗产。”

“你怎么能侮辱我的婚姻!”伊万忍不住发短信,“你怎么是她的妻子?我和克莉丝汀相亲相爱,我们结婚十八年。即使她最后被引诱,和你发生了关系,那只是几个月的关系、肉体的关系。我原谅她,因为她身患绝症,她的思想被干扰了。”

等回应的间隙——他感觉婷婷会马上回复——伊万再读这条短信,读到思想被干扰那句很后悔。说思想被干扰,仿佛他是为了争这五十万,要在法庭上陈词。他有一种做错了什么、会受到惩罚的直觉。婷婷回短信了。

“我无意侮辱别人的婚姻。我只想让人尊重我自己的。今天你很特别,让我第一次想坦白与克莉丝汀的恋情,包括所有令人羞愧的细节。从相识到相爱,到结婚,到爱人去世,才半年——这样的寡妇肯定有?她肯定以为走错了时空,因为这就是我的感受。时间被压缩,幻影消失了,感受还在。”

“克莉丝汀又对了。我们初相识时,她说旁人不在乎这段恋情;我们死后,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相爱过。我没料到这个旁人包括你伊万。一个学者对眼前发生的事能够视而不见,真让我开眼了。我猜,即使录下我与克莉丝汀第一次做爱时她说过的情话,你也会说,这只能证明一种肉体的关系,算不上爱情,更谈不上婚姻?你不会认为两个女人之间不可能存在爱情吧?至少,偶尔听你讲女权,你似乎允许过这种可能性——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

伊万想争辩几句,又不知该争什么。下一条短信来了。

“我不幸没能跟克莉丝汀结婚。但是你引以为傲的婚姻,真的诱人吗?克莉丝汀最初的脑瘤诊断,是在八月份;她没告诉丈夫,而是去酒吧引诱了一个女人,一个此刻给你发短信的女人。你的婚姻像堂吉柯德的盾牌,不堪一击。克莉丝汀从来没指望依靠你。谁又能怪她呢?在她脑瘤恶化的时候,是谁提出的离婚,又是谁劝她不要离?”

伊万又想争辩几句。他忍住了。

“至于这两笔保险金,我本不想争,但克莉丝汀恰好料到会有人争,她刻意嘱咐我,要拿住二十五万。为她这句话,我会请律师,以后请你跟律师联系。对了,有份相关文件,你可以跟你的母亲核实。克莉丝汀也很意外……”

婷婷发过来一张手写文件的照片。是克莉丝汀的笔迹,说某年月日,她心智健全,自愿将二十五万人寿保险的受益人改为婷婷,下面有克莉丝汀和证人的签名。伊万骇然发现是他母亲的签名。

克莉丝汀患病的消息,按她的意愿,长时间没通知伊万的母亲。要动手术了,消息传开,母亲想探病。伊万问妻子可否见婆婆一面,她说:“可以。但她只能住旅馆,因为婷婷在家够累了,没精力服侍客人。”婆婆坐飞机过来,在病房见到了儿媳。伊万当时焦头烂额,跟母亲没说几句话。本来也不觉得她能帮上忙,孰料在这份文件上签了字。我又当了最后的知情人,伊万想。记得在葬礼上,母亲欲言又止,以为是找不到安慰的词句,看来是想透露这事。后来母亲打电话、发短信安慰他,求他跟母亲或者他的弟弟妹妹联系,他都敷衍了事。又说怕他抑郁,想过来陪他住,他也说不必了。从没听说妻子死了,她的位置可以由母亲代替。

伊万把文件传给母亲,问是怎么回事,很快接到她的电话。“那个女人要把二十五万给一直照顾她的人,还不让我告诉你。我能做什么?我不签她有的是机会找别人签——那天她的病房像中心火车站——不如做个人情,她以后少折腾你。”她顿了顿又说,“坐在她身边,看她年纪轻轻成这样,我感叹,这么多年,因为鸡毛蒜皮的恩怨,我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

母亲建议他不要争得太凶。文书在法庭上未定有用,但跟妻子的女情人,一个在她病痛中照顾她的新移民,对簿公堂,即使胜诉得了钱,他这个学者也会名誉扫地。

“你那天在病房就知道她们是情人?”伊万问。

“她们在一起的样子,谁还能看不出来吗?”

伊万没有继续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他待在公寓想事情,偶尔翻阅婷婷的短信。婷婷讽刺他对她们的爱情视而不见,还点明,克莉丝汀在他认识婷婷之前就跟她好上了。这些没有让他痛苦、羞愧,或者沮丧。相反,他有一种奇怪的紧张感。越是思考,他越紧张。整整一个月,他心想,我在观测一颗形态诡异的星球;结果是观测和计算有误,那颗星球其实一直稳定而灿烂。他想做点什么,一刻也不想耽误,只怕莽撞做错了。他想了两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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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克斯Y格雷 回复 悄悄话 下一节大结局。谢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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