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下午三点,阳光正斜斜地打进公司后面那家低调的日式小咖啡馆。窗边的木格上挂着几串干花,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抹茶与烤芝士的味道。
王辉低头拨着杯子边缘,脸上挂着一副深思的表情,眼神却有些涣散。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几天我是真的觉得头疼,家里快成战场了。”
对面的John把咖啡轻轻放回托盘,眯起眼看着他,调侃到:“嫂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王辉点了点头,没说话,沉默像厚重的乌云堆在两人之间。
John啧了一声:“那你还真是踩了个点儿。你要真想知道她会怎么处理,我倒可以给你分析分析。”
王辉苦笑了一下:“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但我是个现实主义者。”John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语速慢了下来:“听着啊,如果嫂子是那种小时候乖巧听话、从来没跟父母顶过嘴的,你大概率安全——这种人就算气炸了,最后也会告诉自己‘为了家庭好’,默默忍下来。”
王辉皱了皱眉:“她不像那种‘一忍到底’型的。”
“那要是相反,是个以前就喜欢跟人鬼混的,简单说就是小太妹,那也行,她会看得开,玩得比你还花,不至于为这点事撕破脸。 或者表面正能量满满,但只要实际上做人有点假惺惺,也没事,就是所谓的伪君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反正她没事。”John放下杯子,带着几分戏谑:“如果嫂子是个爱钱胜过爱你的人呢?那她估计连眼都不会多眨一下,反正只要有钱赚,这点破事算什么。
“但要是,她表面自由放荡,实则心里还有点拧巴的正义感——那你得小心了,这种人是‘先宽后狠’型的。”
王辉蹙起了眉,脸上多了几分警觉。
“这类人啊,”John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他们平时玩得开,说话也不在乎,但一旦触及底线,她会突然变得很冷静,而且你防不住她什么时候会突然一脚踹爆你——送你进局子都面不改色。”
“你这么说倒让我有点慌。”王辉摸了摸下巴,“她平时虽然嘴碎,但心思太细,有时候我自己做的什么事都还没意识,她就已经看出问题了。”
John点点头:“这并不代表她是这类人。还有一种类型,要特别注意——那种什么事都小心翼翼,从不闹腾的。她不会跟你吵,但她会逼你悄悄把坑补完,比如逼你把骗来的钱悄悄还了,然后她一句话都不提,但心里把你这事记死了,以后分家产有用。”
王辉叹了口气:“你这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没谱了。”
“你想判断她是哪类人,其实不难。”John顿了顿,认真道,“问问你自己几个问题:她有没有经常地铁跳闸逃票?有没有为了某个职位或什么奖项,用过旁门左道?有没有哪次,她明知道可以走捷径,但就是死守规矩?或者平时就喜欢跟你讨论什么阴谋之类的”
王辉沉默了。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像是被扔进深海的石子,往下沉了一秒。
“最后一个问题。”John笑了一下,“你要是以后进了ICU,她会不会给你拔管?”
王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着John,带着点儿哭笑不得:“这题我真不会。”
John也笑了,伸手把杯子碰了碰他的:“所以啊,如果按概率算,嫂子要么支持你,要么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事过去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王辉转过头,盯着对面那个戴着黑框眼镜、从不轻易暴露情绪的John,突然冒出一句话:“那你呢?你有没有这种困扰?我是说……家里人不理解你的那种。”
John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那双眼睛像极了审阅代码时的专注,透出一丝若有所思的光。他静了两秒,说:“我女朋友嘛,当年从加拿大来美国,刚下飞机,拍掉身上的雪花,就直接钻我被窝投怀送抱来了。”
王辉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眼睛瞪得像小灯泡,喉结窜动了一下:“我靠,我就喜欢这种霸王硬上弓型选手!”
John笑了,抬手轻拍了一下王辉的脑门:“你别瞎想啊,我可没说她放荡。只能说,我把妹的能力强。认真点儿讲,基本上没有我搞不定的女人,一个月之内,最多三十天。”
王辉翻了个白眼,但表情里还是掩不住的佩服:“你也太自信了吧,以后有机会跟你比试比试。那她现在知道你做这些灰的事吗?”
John没正面回答,只是语气忽然沉了几分:“她很上进,积极得像一本鸡汤日历。典型的正能量的好孩子的样子。这种女人你猜会是哪一型?是支持型?还是直接收拾你一顿、给你送牢饭的那种?”
王辉身体微微后仰,嘴里发出一连串“啧啧”的声音,眼神里闪着一点玩味:“你小子可以啊,不是程序员出身吗?怎么跟搞心理战似的?刷新我对IT男的认知了。”
“你认识很多IT男?”John挑眉反问。
“那倒也没有很多,不对……几百个还是有的。”王辉撇撇嘴,“男IT女会计不是我们那年上学时候的标配吗?不过他们大多就是‘憨憨程序员’,人狠话不多,衣服都要女朋友给买的那种。你啊,除了眼镜,哪儿都不像。”
John忍不住笑了出来,指尖敲了敲桌面,说:“我那年选计算机也不是多热爱,是因为现实。你知道吗?当年学IT找工作可太容易了,不像现在卷成狗。又稳,工资又不低,像上医学院那种,稳饭碗、有女人跟。说白了,活下去最重要。”
他停了一下,眼神有一丝的落地:“我们家是移民,我小时候连早餐都是最简单的面包泡牛奶,没条件谈梦想。能养活自己才是王道。”
王辉听完,不知怎的,心头泛起了一丝钝钝的共鸣。他抬头看着John,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像是兄弟间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被点燃了。
“兄弟啊,我们肯定是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是亲兄弟,或者就是一个人,”王辉半真半假的说着,语气却带着几分真情流露,“怎么跟我经历的这么像呢?”
John抿了抿嘴,笑了笑:“我也觉得。有时候,见到你,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没有了平时的调侃与算计,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静默——就像两个站在灰色边界上的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知道:这条路,不是谁都能走得轻松,但走在一起,至少不那么孤独。
王辉半躺在沙发上,指节敲着杯沿,语气懒洋洋地问道:“如果你碰到像廖晴这种死缠烂打的债主,你会怎么处理?她已经把我曝光了,到处发信息、写文章、搞网站……可我还是不想把钱还回去,不是没钱,你懂的,是不甘心,我为什么要还?她自愿给的。”
John正坐在一旁,眼神里并没有立刻给出评价。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眼镜往上推了推,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点隐隐的犀利:
“你问我?那得看我是不是你这种人。”
王辉挑了挑眉,没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John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眼神落在前方那扇半掩着的玻璃门上:“你不是没见过我处理麻烦,但你那种是另一种麻烦。你面对的,是一个已经醒过来的、但还没彻底放弃希望的女人。她还抱着一线幻想,觉得能把正义拉回现实。你知道这多可怕吗?她不像别的被骗了就沉默的人,她带着羞耻感和求偿欲。”
王辉“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我就不信她真敢做什么。她顶多吵一吵、写一写,报不了警的。你也知道这种案子根本没人管,警方连诈骗和自愿打钱都分不清楚。”
John这次没笑,语气里反而透出一种说不清的意味:“王辉,法律可能不会管,但你忽略了一点——人心。你别把她想得太软。像廖晴这种类型,一旦认定自己被骗,不会只是想钱的事。她要的,也许是尊严。”
王辉目光一滞,脸上的不屑终于微微动摇了一下,但他立刻强装镇定,“那又怎样?我留了一手,她找不到确凿证据,就算有,也是碎片证据。”
John偏头看着他,语气平缓:“你就不怕她哪天把证据拼图都拼齐了?你以为她写那些东西,是为了让别人抓你?不是。她是在构建一个舞台,把你推上去,给更多人看看到你,网络是有记忆的,终究有人会因为好奇心而深入研究你,你不要害了你自己。”
空气短暂地静了一会儿。王辉眼里的光开始有点游移,他猛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天际线,冷声道:“你说得这么玄乎,怎么,我还要跪下来忏悔?”
John摊开手,轻笑:“不忏悔,那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她如果疯起来,怕是连你老婆、你岳父、你朋友,你每个联系过的客户都会收到她的‘问候’。你觉得你现在的安全,是靠法律?不,是因为她还没决定要你彻底身败名裂。”
王辉静了一下,忽然转头问:“那你呢?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John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也看着窗外:“如果是我,我会在事情刚发芽的时候就灭掉,不留尾巴。她一开始打钱的那一刻,我就消失。不陪聊,不走情绪线,不谈人生,不扯感情。”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拍了拍王辉的肩膀:“所以,如果是我,没有后面的故事。辉哥,你后悔吧。”
王辉沉默着,牙关轻咬,半天才低声吐出一句:“我不甘心。”
John斜着眼睛看着王辉,像是在评估王辉的心理承受度:“你不甘心?她更不甘心。看谁耗得过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