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拯救敏敏
温馨回到家后以为敏敏会立即奔过来解释,可没有,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她突然觉得敏敏很恶心,很肮脏,很不要脸……总之,所有形容女性的不雅字眼儿全被她用到敏敏身上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敏敏仍没有与她联系,越来越多的理智代替了情感。她试着站在敏敏的立场上去想这个问题,也许人家就喜欢那样,刺激好玩嘛!也许人家夫妻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达成了共识,不然没有敏敏的同意,那杨刚胆子再大想一次玩两个也不可能啊!也许敏敏被她撞见后觉得丢人,在朋友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隐私,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被人撞见的话都是相当难堪的!与其登门来解释,还不如各自装作不知道算了!
就这样,直到现在两人也没有再来往过。她向来不关注娱乐节目,自然不知道敏敏的事业现在如何?反正因为这件事两人就断了联系,好像还很有默契似的,谁也不给对方打电话了。
最后,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她与敏敏的友谊因为这个极其丑陋的隐私而宣告结束了。
关于敏敏的事,云辉也没再问她,这让她那颗不安的心放下了很多。如果他真要死犟问个没完,她也没辙,只能实话实说。
那天,完全是凑巧,他与李有恩一起在食堂吃午饭。李有恩边吃饭边看报纸,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还真是三穷三富过到老,要么咋说古人留下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在这位仁兄身上就验证了。”
他咽下嘴里的饭团,笑着问了一句:
“这又哪位大人物让我们李业务院长这么感慨啊!”
李有恩抬起眼皮笑了,敲了敲报纸说道:
“你以前的女朋友啊,她的丈夫被判了。”
他一听是关于敏敏的,忙把报纸扯了过来,一看报纸上果然报道着敏敏丈夫的事情。说杨刚藏毒,教唆吸毒,还贩毒,近期才宣判。
“教唆?他教唆谁啦!”他问李有恩,心一沉,不会和他想的一样吧!
“上面没写啊,我哪知道教唆谁了。”李有恩说:“不过,上面有说为了保护受害者隐私,所以警方不方便透露名字。”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个预感一旦在脑子里形成,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安排好这周的工作,他抽出一天的时间决定去办敏敏的事。
到了敏敏家里,他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只开一个门缝,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你找谁?”
“贺敏敏。”
“找错了,这里姓郑。”
对方刚要关门,他急忙用手一挡,心急地说:
“先别关门,我再问件事。”
“问吧!”
“这家原来不是姓杨吗?他们把房子卖给你们了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系着围裙,拿着拖把,手上还戴着塑胶手套。
“你说得不就是那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吗?叫贺敏敏的,她的丈夫叫杨刚是吧?”
他大喜过望,连忙点头。
“是,我是他们的朋友,好多年不见,想来看看她。请问,你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吗?”
“她丈夫进去了,至于她嘛……半年前倒是从戒毒所出来了,但住哪就不知道了。我听这左邻右舍说起过,她好像在诺敏河边睡过一段时间帐篷,后来就被她家人给接走了。”
“谢谢你。”他感激地说。
“不客气。”
敏敏的娘家他虽然没有去过,但知道在哪里,温馨对他说过,就在北四的军区大院里。他没犹豫,上车一打方向盘就去了军区大院,问了门卫官兵贺忠诚家的单元门牌号,直接就登上了楼。
他敲了半天门也没动静,把对面的邻居都给敲出来了。邻居挺热心的,得知他的来意后,告诉他屋里的老头眼花耳聋,腿脚也不好,最好多敲几下。他忙说声谢谢,又继续敲了几声,这才听到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
“找谁?”
“我叫徐云辉,来看望贺敏敏,她在吗?”他大声地说。
门“豁”地一下被打开了,给他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贺老爷子。贺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拄着拐杖,有些激动地问:
“徐云辉吗?我这眼神儿不太好,瞧不准。”
“是,伯父。”他说,又问:“我来看敏敏,她在吗?”
“在,在。”贺老爷子将他让进屋子,指着另外一扇门,向他请求道:“你快救救她吧,她又犯毒瘾了。”
他一听,心陡然翻了个。贺老爷子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他,他一看老人手里的钥匙,一下子全明白了。他抓过钥匙迅速地打开门,一股浓重的骚臭味扑鼻而来。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拉拢,窗子被几块木板死死钉住。敏敏蜷缩在地板上,周围吐了一片呕吐物,浑身是汗,四肢都在抽搐着,疼得直呻吟。见到门被打开,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脚下,抓起他的裤子就将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口齿不清地央求着:
“救救我!给我海洛因!求你!”
他跪在地板上,拉过她的胳膊就把袖子撸了上去,那密密麻麻的针眼清晰可见。他禁不住悲痛的心情对她喊了一声:
“你这是为什么呀!”
敏敏更加疼了,开始在地上打滚,他追过去将她拦腰抱起,冲贺老爷子喊着:
“伯父,这样不行!我得带敏敏去医院!”
贺老爷子老泪纵横地哭着说:
“救救我家敏敏吧!她是复吸!”
他打开车门,将敏敏放在了后座上,然后直奔医院。没到医院之前,他给李有恩打电话,叫他准备一支美沙酮。
当美沙酮被他快速地注射到敏敏的肌肉里时,敏敏很快就不再抽搐了,她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吸毒啊!”李有恩稀奇地问,他是认识贺敏敏的。
他什么也不想说,只管坐在床边看着敏敏。和八年前相比,现在的她变得腊黄枯瘦,除了那双眼睛可以看出她昔日的影子外,没有一处像她原来的样子。他的心很疼,为她难过,为她有那个不幸福的婚姻难过,为她染上毒瘾难过。
潜意识里,他开始生温馨的气,认为温馨有意隐瞒。敏敏如此不幸,作为朋友,温馨可能不知道吗?可是她却从没有对他说过,连最起码的帮助都没有,真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痛。所以这股气就从自己身上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温馨身上去,从敏敏入院那天开始,他就没给过温馨好脸儿。温馨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他工作太累呢!
他给敏敏做了份详细的身体检查。她不但严重贫血,而且注射部位的血管损伤严重,血管壁结构破坏,形成了假性动脉瘤。敏敏海洛因的注射点有两处,一个是上肢静脉,一个是腹股沟处,最严重的是腹股沟处,有进行性增大的腹股沟巨大包块,造成下肢始终体温偏低和水肿,小腿的肌肉也开始萎缩,CT及MRI显示瘤体足有6.3公分。
一段时间的抗感染后,敏敏恢复得还算不错,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他决定将手术的事情告诉她。
“敏敏,我想为你做手术,咱们把腹股沟的那个假性动脉瘤做了,你看好不好?”
敏敏望着他半天都没有说话,但眼里有了泪水,扑嗒扑嗒地往下掉。她的样子让他心疼,他掏出纸巾递给她,低声说:
“敏敏,别哭好吗?你知道我的,女人一哭,我就没办法了。”
敏敏擦干眼泪,扬起瘦弱的小脸凄楚地问:
“云辉,我该怎样谢你呢?”
“给我一个全新的你,健康的你就好。”他说。
敏敏一听,撇了撇嘴,“哇”地一声,捂脸又哭了。这次她哭得很大声,甚至可以用声嘶力竭,号啕大哭来形容。
他看着她哭泣,知道她心里有委屈,有说不尽的酸楚和难过。这些年她过得一定很不好,不然她不会这样哭泣,哭过之后,她开始向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是如何染上毒瘾的。
杨刚在足球队里干得越来越不顺心,还背着队里打黑球,后来被队里知道,将他驱逐了足球队。离开足球队后,也通过关系找过几份工作,却都不如意,最后干脆待业在家什么也不干了,只靠着敏敏的收入过活。再后来,她无意中发现丈夫和家里的保姆小芳扯到了一起。
敏敏说到这里时,他本能地心虚起来。因为这事他是早知道的,只是碍于多方面的原因没有告诉敏敏。
敏敏说,小芳是先她吸毒的。她发现二人吸毒时,是他们相互注射后滚到床上去干那种事正巧被她撞见了。她当时想转身跑来着,可杨刚给她抓了回来,强行给她注射了海洛因。换句话说,她连烫吸那步都免了,直接就是肌肉注射。之后的情况就是她受不了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开始央求杨刚给她静脉注射,因为吸毒,她后来已经没有精力去电视台工作,只好辞职。她和杨刚、小芳三人一起吸毒,吸完后缠在一起鬼混,享受快感的过程,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直到警察发现抓了他们。
杨刚是和卖毒品交易时被抓的,随后警察在她家里抓了她与小芳。她与小芳因为是被杨刚引诱吸毒,所以直接就送去了戒毒所强制戒毒。半年后,小芳出来就回了辽宁,而她觉得生活无望,在别墅里自杀了两回都被父亲发现了,这才没死成。
父亲怕她自杀,就把她接回了军区大院。复吸是一年前的事,是她自己想吸,不想好了,只想破罐子破摔。说完,敏敏又是一阵伤心的哭,边哭边总结着自己的不幸。
“生活有什么意思呢?我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孩子恨我!我妈知道我吸毒后,一口气没上来,气死了!我爸也讨厌我,整天骂我,诅咒我为什么不吸毒吸死!我爱的人不能爱,有什么意思呢!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可我死不了!那就复吸吧!”
敏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生活对她的不公,最后干脆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肚子上哭,泪水把他的衬衫都给浸湿了。
知道敏敏的遭遇后,他的心一阵阵翻江倒海般地痛楚着。但痛楚过后,却开始因为温馨的据实不报而恼火起来。
回到家里,温馨已经睡下了,他心里憋着气,硬是把温馨从床上摇醒。温馨揉了揉眼睛,迷糊地问:
“干什么啊,这大半夜的,你回来非得叫醒我吗?”
“我哪次半夜回来叫醒过你!”他嚷着,一点好气没有。
温馨一下子听出了端倪,奇怪地问:
“这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别不会是什么手术失败了,患者死在台上了吧!”
“敏敏吸毒!还是复吸!现在整个人在医院里躺着呢!”他忍不住地喊了出来。
温馨吃惊不小,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喊:
“你说谁?再说一遍!”
见温馨的表情如此,他更加来气,愤怒地说:
“你装什么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演戏了!”
温馨也恼了,推了他一把。
“徐云辉!你说什么哪!”
他被温馨一推,差点没坐地上,火气再也忍不住了,冲她的脑袋就一阵喊叫:
“温馨,你就是一个冷血!打从结婚开始你就防着我!怕我变心!整天把醋坛子搬来搬去!对自己的发小你都防!今天我就告诉你,我和敏敏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恋爱那会儿也只是接接吻而已,连出格的事儿都没做过!不过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是你逼的!你这么防着我!有意义吗?男人要想变心老婆还能防得住吗?上个厕所的时间都能把那种事做了!就是你防出花来!心也早飞出去了!因为心这东西不是物件儿!看是看不住的!懂吗?”
温馨不知何时,泪流了一脸,听他吼完,她反倒平静了,问了他一句。
“我可以说话了吗?”
他仍旧气呼呼的,嚷着说:
“你想说什么?想解释是吧!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对敏敏吸毒这事解释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温馨用没有任何腔调的语气对他平静地说:“我和敏敏已经七八年都不曾联系过了。你冤枉我,我不在乎,可我受不了的是敏敏的事让你这么上心,为了她的事可以大半夜叮叮咣咣回来对老婆一阵呜嗷喊叫!徐云辉,你也是个爷们儿!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一阵埋怨指责,你认为对吗?不管怎样我是你老婆,和你过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是那种善于隐藏,老奸巨滑的人吗?我是那种心机颇深,花花肠子一大堆的女人吗?”
说完,温馨就开始不停地拧鼻涕,泪委委屈屈地往下掉。
“对不起,我以为是你故意隐瞒我。”他的口气软了下来。
“她怎样了?”她问。
他不乐观地摇摇头。
“不太好。而且我这里也没办法让她脱掉毒瘾,做完手术后,我想将她转到北京去。”
“我明天去看看她吧!”
他把温馨拥进了怀里,对刚才的发疯行为后悔不已。
“温馨,敏敏很可怜,我们必须得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了我们了,我们得帮她。你别在这件事情上怀疑我,我和敏敏之间只是朋友。”
第二天,他和温馨一起来看望敏敏,坐了一会儿他就借故离开了。他想,温馨与敏敏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自己呆在这里实在有些多余。
他从敏敏这里出来后就去找李有恩,希望他帮忙联系一下北京的戒毒所。对于他的要求,李有恩当然乐意帮忙,还说到北京有人接应,就是严放。一提起严放,他关心地问了句:
“这小子在北京干什么呢?”
“他呀!他可发了!水暖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整什么太阳能了,老赚钱了!”
“结婚了没?”
“结了,比他小十多岁,估计是看上他有钱了。”李有恩坏笑着说。
“差不多岁数的都有家了,就差你了,我看啊,你也应该再成个家。我回头和温馨说说,让她给你介绍一个。”
“怎么说说就说我头上了,得了啊!这事咱谁也甭提,我现在对结婚过敏,再者说了,我和我儿子这么过挺好的。”
不过,温馨人也蛮好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啊。没有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