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村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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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都柏林(外二篇)

(2024-08-23 19:29:28) 下一个

首次到都柏林源于一个错误。从巨人之堤去高威时错过了最后一班车,只好转道都柏林,从那儿再寻去高威的办法。

 

午夜十二点到达都柏林市区,独自一人站在街边,举目四望,路灯影影绰绰,商店大门紧闭,街上人影罕见。想找旅馆时手机又没电了。

 

一个穿黑衣的男子从不远处停着的出租车下来,走近问了我的情况,掏出手机帮忙。知道我只能待五六个小时,还贴心找了一家普通旅馆。送到目的地后,又陪我到了前台,找到了房间后才放心离开。我把应付的车费又加了一些表示感谢,他反倒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向我这个受助人连说了几句谢谢。

 

五个小时睡的很踏实,天亮后乘电车来到利菲河畔。黑的清亮的河水缓慢的流淌着,空气中隐约有几分海腥气。走过桥到对岸,等车时面对着的是一个名字叫半分桥的步行桥。因为建桥初期人们过桥时要交给渔夫半个便士而得名。

 

据说这条河上各式各样的十几座桥里有四座桥与文学有关,我猜至少有一座属于乔伊斯的。乔伊斯在这个城市长大,熟悉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第一部作品就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美国学者布鲁姆说过,“如果说伦敦是莎士比亚和狄更斯,那么,都柏林就是乔伊斯”。

 

想到了这一点,我却并没有动身去找那座桥。长途车很快就要出发,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失去了年轻时那种狂热。长期脱离主流的中文语境,英语又一直徘徊在小学生的水平,早已脱去了伪文学爱好者的画皮,还原了俗人本色。宁肯两次飞到昆士兰北部去找尤利西斯蝴蝶,也不愿花几天时间去啃乔伊斯的《尤利西斯》那本天书一样的巨著。

 

我还为现在的自己找了借口:旅途中接触观察现代的普通人,要比去那些名人故居之类的地方更能触到一个城市的脉搏。比如凌晨时分那个出租车司机,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都柏林人,真诚,友善,热心肠,和乔伊斯小说里那些茫然,麻木,孤独的人物完全不同,他让我首次感到了都柏林的温暖。

上图 都柏林繁忙的街道

 

 

过了两天从高威回来,等车时和一个在都柏林工作来出差的女士聊了几句。她让我上车和她坐的靠近一些,想起什么问题可以问她。

 

女士怀着孕,肚子高高隆起,出完差又坐长途车却丝毫不显疲态。她根据我逗留的时间给出了几个景点取舍的建议和排序,甚至还提出了具体的参观方式,看法竟和我原本的计划高度吻合。一天半的游览过后,想起偶遇的这位女子和她的谈吐与认知,不由生出一点感叹:生于文学艺术沃土的都柏林人,不仅善良,还有文化,有帮助别人的能力。

 

这种感觉在参加了古墓一日游后增强了。导游马腾高高瘦瘦的,走路需要助步车。可他有一颗聪慧的大脑,说话时没有爱尔兰人发音的急速和含糊,每一句都能清晰送入游客们的耳中,爱尔兰的历史,典故,信手拈来,还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像是一个大学讲师,而我们则是幸运的当了一天的编外学生。

 

回到市区,迫不及待的预约订票。第二天一早去了都柏林大学圣三一学院。这座世界名校四百多年的古老历史,校园里也算是古色古香了,几座老建筑上似乎满满的印着着学院的历史。它的校友名单上群星璀璨。诺贝尔奖获得者有物理学家,哲学家,文学家,有写出《快乐王子》的奥斯卡•王尔德,《格列佛游记》的乔纳森•斯威夫特。

正门

看着有文化的大门

 

需要事先订票的是著名的老图书馆。先进入的房间是手绘凯尔经的图片展览,堪称爱尔兰国宝的《凯尔经》(The Book of Kells )就保存在这个老图书馆内。

 

图书馆是一长而高,大厅似的的房间,橡木地板,橡木书架直达屋顶,桶状拱顶也是橡木。优质的木材闪着幽幽的光芒,反射着年代的沉淀和厚重。38个白色大理石半身塑像立在甬道两旁,这是莎士比亚,牛顿还有斯威夫特等科学文学巨匠的塑像。长屋的尽头有一架凯尔特竖琴,竖琴是爱尔兰的象征和国徽的图案。混在川流不息的游客中,感觉自己如在历史文化隧道中穿行,感受崇高典雅,丰富浩瀚的气场,向这里的先贤,大师们致敬。一番精神洗礼后,仿佛又回到了文学爱好者的行列。

长图书馆

 

乔伊斯,贝克特(《等待戈多》的作者)笔下的都柏林是潮湿沉闷灰暗的,也许,他们是用环境的描写来反映出爱尔兰的悲情历史。可现在的都柏林,在我的眼中,明媚,友善,有内涵,也有着大都市的热闹与活力。

 

林荫道

 

市区建筑

 

步行街

上图 卖鱼女莫利雕像

 

莫利雕像旁边有两个街头演唱的艺人。正在演唱的那个歌手长得很像泽林斯基,地上的琴盒上插着一面小的乌克兰国旗,歌名不知道,但是很好听,飘散出一点淡淡的忧伤。游人脚步匆匆,驻足的只有我一个。完整的听了一曲,心里有感动也有欣慰。好像这样就表达了支持乌克兰的立场,找到了融入都柏林人的切入点一样。

 

黄昏时,一辆敞篷车驶过,十几个姑娘梳着整齐的新潮发型,分成两排,面对面坐着,合力蹬着脚下的自行车轮子。她们齐唱着一首欢快的歌曲,像是一首爱尔兰民歌,歌美人更美。待我拿出相机的时候,她们已经拐弯驶去。接着又来了一队男士,装扮没有女队抢眼,但歌声是一样的美妙。

 

这是爱尔兰盛行的一种流动酒吧吗?我不太确定,但这两组自行车上的人们显然是在开着一种特殊的演唱会。他们的嗓音很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男女两队前排掌握方向的人就是指挥,两队人配合默契,响亮,优美的歌声像风一样,随着他们在在大街小巷穿行。

 

都柏林也被人称为音乐之城,爱尔兰民歌,U2乐队在世界乐坛上经久不衰。这次随机听到的街头演唱,显示了这座城市音乐的普及程度。有肥沃的音乐土壤,音乐的幼苗就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流动演唱会

 

去机场的大巴始发站还是在河边,这次靠近古典的O'Connell桥,没能看到那座最抢眼的竖琴形状的现代桥,那是以一九六九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小说家塞缪尔.贝克特桥命名的桥梁(Samuel Beckett Bridge)。和乔伊斯桥是出于一个设计师。不过,只在河畔走了一小会儿,已经看到了好几个风格不同的桥。

 

O'Connell桥

 

十几个链接利菲河两岸的桥梁,展示着各自独特的风格和样式,在不长的距离中并存,见证着这座城市对它们各自的认可与欣赏,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慷慨与大方。

 

慷慨大方是音乐家亨德尔给出的评价。亨德尔是我很喜欢的作曲家,德裔英籍。当他的音乐创作在伦敦处于低谷时,是都柏林人重新唤起了他的热情,让那部传世圣剧《弥赛亚》在这里得以首演。现在,都柏林又有了欧洲硅谷的称号,得益于政策优惠,众多的科技公司,大批的年轻人才纷纷涌进,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就是都柏林,从历史到现在,它的包容,温暖了他人也成就了自己,在世界城市对比中获得了无数美誉:文学之城,音乐之都,啤酒之乡,最发达的城市等等。其中让我们这些普通游客最心动的,应该就是“最友好城市”的称号了。

 

 

外二篇   1,小城高威

 

高威是爱尔兰西部的海岸小城,人口八万多。城市不大,知名度不小。二零二零年孤独星球评选最佳旅游城市,高威排名第四,同年,还被评为欧洲文化之都。它还以节日众多被称为派对小城。三月美食节,四月的库克特国际文化节,七月的艺术节,电影节。八月的赛马节,九月的牡蛎海鲜节等等,好像一年中月月都在过节狂欢。

 

来参加这些活动要选对时间。我本来是把高威当成一个中转站,只用碎片时间浏览了一下市容,可居然在春天的小城中看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致。对于更喜欢大自然的我,算是一个大的惊喜。

 

宽阔的科里布河穿城而过,古老的教堂面对河流,蜿蜒的小巷通向河流。依河而居,是许多城市的共性,而高威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建城者对于这条河做了轻微的改道和建设。顺着地势,高处修建一道台阶,河水倾泻下来,就成了一道人工瀑布。支流保持着原始的状态,河水在草木的掩映下自然流淌,像树的枝桠一样在城市中心伸展。每走几步,小桥流水就在眼前。每走几步,就能在河畔瞥见一两只野鸭和苍鹭。难怪英国诗人济慈给了它一个称号,叫做“西部的威尼斯”。

 

在市区中心看到苍鹭就比较稀罕了。

 

 

清晨的小街

 

高威大教堂

 

 

牧师会教堂

 

这条街再把我们拉回世俗

 

 

 

黄昏时分,沿着水流的方向漫步,来到科里布河入海处。河岸之上是色彩明快的排屋,两层三层的楼房紧挨在一起。在镜面一样的河水里找寻排房的倒影,看到的却是一群正在游弋的野天鹅。洁白的羽毛,优雅的身姿在清亮的水面上,如诗如画。幸运的拍到了正在卿卿我我的一对,近乎标准的心形,完美。

 

 

沿着海滨,走上了一条两公里长的步道—盐山长廊(Salthill Promenade)。一边是绿色的草坡,隔开了小城的热闹。另一边是大西洋,浩瀚无边。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看着海浪轻拂黄沙,海鸟在滩涂上觅食,云彩渐渐上了颜色。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一个人在这个可爱的古典小城中,体验了一个流行短语,叫做“放空自己”。

 

高威邻居--阿黛尔的草皮房

 

 

2,贝尔法斯特的清晨

 

贝尔法斯特街头建筑

 

同住一岛,祖上还是亲戚,北爱尔兰却与爱尔兰分了家。北爱属于英国,花英镑。地图上缺了半拉子的爱尔兰是欧盟里的独立国家,官方语言说爱尔兰语,也说英语,用欧元。多少年来,这兄弟俩相爱相杀,纷争骚乱不断。上演了一部又一部的火并“大片”,取景的实地便是北爱尔兰的首府贝尔法斯特。

 

从伦敦转机要从希思罗国际机场走到国内航班。拖着行李出关,路很漫长,仿佛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本来伦敦到贝尔仅一个小时的航程,这一番折腾,到达目的地已经晚上十点了。

 

天黑后独自来这个外号叫Truble(麻烦)的城市,想起疫情期间亲英派和独立派之间的暴力冲突,心里有点儿忐忑。还好,骚乱已经平息。海风习习,灯火闪亮,空气湿润,气氛安详宁静。第二天早起,趁着城市没有完全醒来之前,步行丈量了大半个市区和海边泰坦尼克巨轮纪念馆。

 

这个纪念馆算是贝尔之城为数不多的景点了。现代化的造型,三座几何形状的楼座连在一起,倒影在港湾水面摇曳,像蝴蝶的翅膀。玻璃墙面由凸凹不平三角形组成,如多棱镜一样反射着晨光。

 

泰坦尼克号下水纪念馆

 

紧挨着博物馆是一高大的船坞,这就是建造泰坦尼克那艘梦想之船的地方吗?上个世纪初,英国白星航运公司斥资7500万美元,用这些字在堪称天文数字的巨款。建造了这艘五万两千顿的轮船。在巨大和奢华方面都破了造船史上的纪录。仰视船坞里带有刻度的竖塔和脚手架,足以让我们遥想它那种巨无霸的姿态。

 

纵然这梦想之船的首航成了世纪悲剧,亲临造船实地,还是会感叹当年他们发达的工业基础和雄厚的财力。得益于工业革命,英国的造船业领先于世界,从这里的工业码头,从苏格兰的格拉斯哥,从英格兰的利物浦,一艘艘巨轮源源不断的滑入海中,取代了先前葡萄牙西班牙海上霸主的位置,在海外留下了诸多的殖民地,大英帝国也达到了自己的巅峰时刻。

 

当年建造巨船的情景,照片来自维基百科

 

 

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已到了上班时间。回到旅馆拿了行李,跟着GPS导航到了火车站,却被告知这个城市有三个火车站,我需要再走二十分钟到另一个车站。

 

途中向几个修路工人打探方向,问路的话音刚落,几米外的一个人就快步走了过来,他详细的解释要穿过几个路口,看见一个什么样的建筑往右拐等等。谢过后,我就按照他指的路前行。

 

过了两个街口没看见他描绘的建筑,保险起见,又向一个刚从写字楼出来的男士再问。没等那人回复,后边一个穿西装的高个子就接上了话,让我再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就能看见火车站的标志。

 

顺利坐上了去海边小镇的火车,崭新的车厢设计与建材都是上等的,玻璃和不锈钢窗框澄明闪亮。一节车厢里,总共不过三五个乘客。落座后,刚才问路的情景还在脑中回放。不知道应该把他们看作英国人,还是爱尔兰人,感觉他们都在学雷锋,像回答抢答题一样争着抢着助人。不分蓝领还是白领。

 

这些小细节通常反映出一个地方居民的素质,也影响了外来者的感观印象。或许,这个城市有着很难解决的Truble,可世界上哪一座城市没有这样那样的的问题呢?纷争总会有解决的时候,制度的保障,市民的高素质和向善的力量终究会推动着城市的良性发展。

 

常有游客抱怨说,贝尔真没什么可看的。没错,这不是一个旅游城市,景点不多。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用一颗从容之心走走看看,于无色之处看繁花,也算是在看世界的同时提升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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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Billzhou 回复 悄悄话 我去過英國,那是一個黑土地的憂鬱的國家。好後悔沒有去愛爾蘭,聽說都柏林比倫敦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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