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荣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今天大早，外面又热闹起来。对面大街上来了很多纽约警局的车，警笛像叫魂一样，尖厉刺耳，让人无法忍受。最近高温，我总是昏睡，直到听砸门声，乓、乓、乓，才意识到好像在敲我的门。紧急且响亮，铁门好像要被敲裂。我赶忙穿上衣服，跑到门后，打开猫眼往外张望。砸门的声响恨不能把我的耳膜震裂。看着楼道里乌压压头戴钢盔的人，我内心大惊，这是荷枪实弹的警察，或者是防爆突击队啊。大脑风暴随着砸门节奏立即开始运作起来。这些天除了散步，没有做任何事情，更没有搞出任何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恶性事件，几十年移民也没有任何事故，难道是他们搞错了，风暴停止。
我把门链挂在上面，露出一线天脸面，从门缝里向外高喊：“谁！？”
门外立即停止砸门，“你是格雷、罗德斯吗？”
我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气，回答：“不是。我是布鲁斯、李！”
外面的声调明显缓和：“请你打开门！”
我虽然有了自信，可是手却在哆嗦。打开门，闪身出来，门半掩，好在太太出门购物要很久才回来，不然还不得吓个半死。
“再看看搜查证。”后面一个年龄大些的警官告诉身边的年轻警员。
“好像是8C”年轻警员回答到。
“那是这个门”，我指着挨门说到，如释重负，像干了八小时苦力，有气无力。
警官立即示意下属去砸另外那道门，我站在旁边观察，因为没有警官指示，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似乎很久，门开了，闪出那个波多黎各男人，面色难看。
“你是格雷、罗德斯吗？”警官喝问。
“是。找我做什么？”他的回答并不坚决，也不像我满脸疑虑。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在法庭上作为指控你的不利证据。审问前，你有权与律师谈话。在审问过程中，你也有权让律师在场。如果你无法负担一名律师，你希望的话法庭可以为你指定一名律师。如果你决定现在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回答问题，你也有权随时停止回答。”警察在他眼前展示逮捕证后，立即宣读米兰达警告。
格雷没有反抗，只是往屋内扫视一眼他的女人，那个金发女郎，眼神告诉她，放心，没什么大事儿。女人惊恐至极，说不出话。警察给格雷戴上手铐，一行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一只黑影鬼魅般的突然窜进我的屋里，定睛看是他家的小狗。女主人慌慌张张锁上门，跟随下楼，没有在意跑到我家的小狗。
这如何是好？这个关节，大家哪里还顾得上小狗。暂且留在屋里，等女主人回来后再说吧。
等了好久，女主人回来。听到挨门开门声，我立即走出来，说：“你家的小狗跑到我屋里，你带回家吧。”说完，我示意她等着，然后把小狗抱给她。女人说声谢谢，回屋插门，一切回归到往日的平静。
过了个把时辰，太太回来了。
此时，挨门的女人立即出来与我太太打招呼：“嗨，我是你的邻居琳娜。”
太太自然热情回应，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有事儿，想把这个小狗蜜梨寄托在你家，我已经让她爷爷过来取走。现在实在太忙，我无法安排。”她急切地请求我们。
“好的。那就把狗粮和她的睡床拿来吧。”我赶忙应承，心想这个时候，她肯定早已乱了分寸。
太太不解，趁着挨门女人回屋，我迅速告诉太太：“她家今天早上出大事儿了，就在你出门买菜时候，男人早上被警察抓走了。”
不出所料，太太惊讶地捂住嘴，眼睛睁开，铜铃般的大，无语。见到女人把东西及小狗拿到这边来，才确定她家是出事了。
女人简单地道谢，匆匆忙忙冲向楼下。
午饭准备好了，听到敲门声，轻轻的三下。
我照例从猫眼望出，见到一个瘦瘦的男人立在门前。询问后，知道是隔壁小狗的爷爷。
原来是那“半个”，上面提到的第二个人，半个黑人、半个印第安人，远不是我原来猜测的年龄，显得老，起码50岁开外。
彼此寒暄后，我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赶忙说：“我们刚好做了不少饭，我给你装一盘，如何，你就不需要做午饭了。”
没料到，“半”先生很客气地接受了。他把蜜梨及她的狗粮和睡床拿过去，我把盛好的饭端过来。他很开心，热情地招呼我坐下来喝杯啤酒。我虽然不好八卦，可是今天的事儿太大，不由我不八卦。正好想听听邻家年轻人出了什么事，满口答应，便坐在桌边听他讲故事。
我仔细观察他的脸，那天烟雾遮挡，没有就近看，只是远远地从他的瘦削身材判定他40岁不到。看来误差很大，估计怎么也得有55岁。
“今天的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给我一个易拉罐百威，拉开自己的罐子，坐下来。
啪的一声，我拉开酒罐，并不做声，两眼盯着他的眼睛深处瞧。
他是真诚的：“格雷是我的继子，我老婆的儿子，我二婚老婆的儿子。”显然他怕我弄混关系，补充解释。
“他父母是波多黎各人，离婚后，他妈妈与我结婚。”我明白了这层关系，他的继子与他没有血缘关系，肤色不同就可以解释得通。
“他可能参与了一个团伙，大概是偷盗团伙，估计今天是警方采取行动，一网打尽。以我与格雷平时相处的谈话中，稍微知道一点儿，具体的事儿也不问。这次，我与他妈妈商量，等他出来后，还是劝他回波多黎各，投奔他的亲生父亲。”
这么多细节已经足够勾勒出他们的家庭关系。当然，远不能够解释为什么是同一条狗。
我静静听，酒水慢慢喝，话儿慢慢说，绕道引入我的关心问题：“蜜梨一直都在屋里怎么回事啊？”
“啊，你说小狗啊，她已经9岁了。跟着老爷子几年，成了老人心头肉，比我们作儿子的还亲，当他的小闺女养。”说到这个话头，他来了精神。
我的眼神鼓励他继续。
“说来话长。”他顿了顿，仰脖喝了一大口啤酒，喉头发出轻微的响声。“你有时间吗，得耐心点儿听。”
“我退休在家没事儿，你只管说。”他既然愿意主动讲出来，我正好可以给我的朋友们转述。
“是这样。小狗的爸爸是我的养父。”他看着我平静的面色，继续道：“我的养父叫查尔斯、布朗，是个白人。他很富有，也很善良。他在我8岁时从家庭收养机构领养出来，取名布鲁斯、布朗。先前还收养一个大我几岁的哥哥，杰克、布朗。”
看着我没有疑问的表情，他知道我听明白了，“半”先生本人是养子。
“后来，哥哥和我接受了正规教育，找了工作，成家，虽然不算富裕，可是也中规中矩的过日子人家。哥哥有了几个孩子，先前住在这儿的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小儿子，叫马克、布朗，管我叫叔叔。我哥哥前几年过世，侄子与我处得还不错，经常走动。”
我又明白了，看到的第一个山羊胡黑小伙房客是他的侄子。目前，我知道了早上那个波多黎各男人是他的继子，而第一个黑小伙房客是他的侄子。OK。
“我们的养父年龄很大而且患上了前列腺癌，三年前走了。临终安排律师起草文件，把相当一部分遗产转在小狗蜜梨名下，保证她到死不会流浪街头。由于哥哥早逝，我就成了受托人，监护人。当年蜜梨6岁，今年9岁。文件规定，老爷子的租房，也就是这个单元，不退租，继续留给蜜梨住，房租每月从信用资金账户里出，直至蜜梨去世，其后再延续半年，留足时间让我住在里面，办理各种手续的同时，考虑搬出或自租。”
我的脸面大概有了变化，因为我曾经听说过富人，尤其演艺界单身女人把资产全部留给猫儿子，狗儿子。可是没有见过，此刻我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这种超乎想象的爱，而且是真金白银保证的爱。我酝酿一下情绪，喝一口酒，不插话，以免打断他的故事。
“蜜梨生存期间，钱留的足够。狗粮，医疗保险外，额外每个月$800美金零花钱，买玩具，日用品等。同时，每月付我$800美金护理费。”他看着我有无疑问。
“原来打算把她带到我那儿去住，可是，这个小狗好像有灵性，到我家不肯过夜，总是闹，狂吠，只好安排她回来住。这是老爷子平时散步穿的一双旅游鞋，摆在她的狗窝旁边，她守着鞋子才能睡觉。”指着那双很旧的鞋子，他的眉毛向上挑。
看到我的理解表情，他继续说：“我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决定在老婆那儿住，房租对半付。这边的公寓离她工作的地点偏远，不方便。恰好，我侄子正在谈朋友，手头不宽裕，与我说事儿。作为叔叔，我得替他着想。以$800美金一个月租金，把这套房子租给他，条件是平时遛狗，照看蜜梨。他很开心，有了窝，谈恋爱方便，再说这个租金在纽约市里只能租一个分租单间。在这儿住了两年多，他的女朋友在弗吉尼亚开工作间的闺蜜邀请她过去合伙做生意，他们两人决定一起过去。我自己感觉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两个人不分开，就对了。侄子看来已经成熟，我真得很高兴。”
“就是说，我半年前搬来的时候，他正准备搬走？”我掐算时间。
“对啊。我记起来了。”他显然记起了侄子搬走后的那场火情。“他搬走以后，我过来收拾东西。准备做点中饭自己吃，谁知道忘了关气炉。等到我发觉烟雾，烟火报警器已经全部响起来。我不知道如何处理，立即报警，还好没有出大乱子。”
“这就对了，那天我从门外看到你给消防队员指点。当时没有看清楚你人，以为你不到40岁。”我赶紧补充，拉近两人距离。
“啊哈，有这么夸张，我都54岁了！”他听到别人的“夸赞”很是开心。看来，一罐啤酒不太够，他摸索着，究竟没有再拿酒。
“你就别客气了，你有很多事要处理，首先镇静下来，拿张纸，列出必须马上处理的事情。”我读出他的心思。
他说：“是的。我马上要回家与妻子商量儿子的事儿该怎么办，这件事确实很烦心，当妈妈的着急，我得安慰她。趁着这两天，琳娜在这里住，把蜜梨留在这儿比较合适。我必须说服她，等她另有打算的时候，我可能会搬来住。因为蜜梨的安排是大事儿。”说到这儿，他翻出抽屉里的什么纸张，在上面描画。看来，他听了我的话，在理清思路，干事情必须要有轻重前后嘛。
我起身告别，再次安慰他，事情都会处理好的。
回来自然向太太汇报我的侦探结果。
像听天方夜谭，她每每做出夸张表情。
我问她弄明白了没有。
她总结到：“这套公寓房的真正主人是条狗，她的名字叫蜜梨！”
（注：1）本文纯属虚构，请勿较真；2）故事至此，结尾开放，望朋友们谈谈是否还有什么疑问，以便再续。）
写得真好，妥妥的梧桐风，“朴实流畅勾勒人间百态。以狗为线索标新立异。”，引人入胜的别样侦探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