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上是不会有两片长得完全相同的树叶的”──莱布尼茨,德国哲学家、数学家。
其一: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好
【青史之“古”】由李安执导的电影《色,戒》曾在全球华人的圈子里好是轰动一时,影片中那位既心狠手辣又儿女情长的易先生,原型便是民国与汪伪时期的知名特工丁默邨。
丁默邨少年老成,二十出头便以中统特派专员的身份孤身潜入上海游说三条北洋政府的兵舰归顺北伐军。丁因之深得国民党党务大拿陈立夫的赏识,在其麾下一度与名噪一时的徐恩曾和戴笠一同操控国民党情治系统的运作。丁默邨后来在与戴老板的相互倾轧中失势,由经历相仿的中统故旧李士群牵线而落水成了臭名昭著的大汉奸,有“丁屠夫”之雅号流行于市井与江湖。
珍珠港事件后,日寇败相渐露。不得已,南京方面衮衮诸公为谋取日后的出路而争先恐后地和重庆方面拉拉扯扯、讨价还价。得益于昔日的故旧之情,陈立夫曾对丁许诺,如果他能在日寇投降后阻滞江北的新四军到锦秀江南来捉足先登摘桃子、鼎力帮助中央军收复由其掌管的浙杭,重庆方面在光复还都后则可以考虑网开一面,免其一死。
日寇一降,丁默邨果真按陈立夫的事先吩咐行事。立夫也是言过有信,在丁被收监后也曾为他的死刑赦免在蒋介石面前说项。期间丁有身疾,由老虎桥狱方特许出狱问医。或许是因为关押的时间长了,这仁兄前脚刚看完病,后脚就神差鬼使地走进了石头城里游人如鲫的玄武湖。丁这一游湖不打紧,不偏不倚地让金陵城里的无冕之王逮了个正着,一篇题为“丁默邨逍遥玄武湖”的新闻报道也就随着日后的《中央日报》摆到了蒋委员长的文案上。
委座对丁默邨的印象向来不佳,其在押期间活得好比活神仙的报道也就毫无悬念地成了压跨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1]。之后不久,风流倜傥的易先生便在苏州狮子口监狱的刑场里一命归西,享年四十有六。
【当朝之“今”】陈伯达,当朝御用文胆,任太祖之政治秘书长达三十一年之久。陈曾官拜政治局常委,在朝廷的权力金字塔排名中端坐第四把交椅。
西元七〇盛夏,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隆重召开。适有皇储九千岁林太帅,方一登场便给后党少军师张春桥来了一通花拳绣腿。伯达春桥除了政见相异之外,平日双方亦多有过节,现有太帅带头掐架,文胆岂有不出手相助之理?![2]
想当初,后党因深得太祖的袒护,长时间里有恃无恐地四面出击,树敌众多。昔时各路诸侯投鼠忌器,除了偶尔的腹诽之外,大家多是委曲求全明哲保身,既不敢怒更不敢言。今见有太帅文胆一武一文联手煽风点火,众臣自然踊跃跟进、大动干戈,以此一解压在心头多时的大恨深仇。转眼间,后党的四眼军师便成了众矢之的,只有喘息之功,没了还手之力。眼见宠臣就要落水丧命,太祖只好自己赤膊上阵,御驾亲征以救爱卿于水火。一通蛮不讲理的大打出手之后,殿内风向大变,后党反败为胜,扬眉吐气自然尽在情里之中。
雷霆淫威之下,伯达自知在劫难逃,早早便挂起白旗认裁。一番极具当朝特色的自我作贱之后,一段时间里后党那招招到骨的阴拳闷棍也就少了许多。此时的伯达以为风头已过,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借得平生难得一日闲的功夫,呼上左右若干,遍游山中佳景,度过了他在庐山折戈后最为高兴的一天。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尽兴的游人前脚刚走进家门,“陈伯达并没有沉痛(地认裁),还去游山玩水哩”之类的谗言就后脚传入了太祖的“法耳”[3]。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伯达先是被软禁在风光明媚的中南海里面壁思过,后是移步到风花雪月的秦城干休所赋诗作吟。十来年的牢狱调教以后,曾经风光无限的一代文胆终于如愿以偿地做回了他昔日时时挂在嘴边的那个“小小老百姓”。
对于诸如陈伯达之类的饱学之士来说,丁默邨的前车之鉴未能成为应有的预警应算是他的一个莫大的疏忽。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伯达这厮枉在主席身边工作多年而未得其真传之皮毛,说其朽木不可雕总该不属为过吧。
(待续)
脚注:
[1] 详见台湾正中书局1994年版陈立夫所著《成败之鉴──陈立夫回忆录》之第231至233页。
[2] 林彪在征得毛泽东的同意后,在九届二中全会开幕式上做了一个不到两个小时的即兴讲话。在他的讲话中,林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暗示张春桥将会被抛出去打倒。为了让大多数远离中枢的人读懂林彪的剑锋所指,陈伯达、汪东兴等人先后在小组会上发言,对林的讲话做出更加浅显露骨的诠释。详见香港北星出版社2011年版李作鹏所著《李作鹏回忆录》之第660至662页。
[3] 详见香港星克尔出版社2013年版陈晓农所著《陈伯达最后口述回忆》之第3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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