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如豬 [微小說]

話說豬八戒在高老莊自家的豪圈裡與群臣共用盛宴，一面吃喝著美酒佳餚，一面欣賞著豬玀們獻演歌舞，過著歲月靜好的日子。

正當群豬酒酣耳熱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一片騷動聲，原來是一群豬玀聚到豪圈門口說有要事稟報大王。八戒聞訊後，便命左右哼哈二將宣它們即刻進到大堂來。

這哼哈二將分別呼作溜須、跪舔，都是八戒的隨身重臣。二豬除了負責主子日常吃喝安保外，還要為主子出謀劃策充當軍師。它倆聽到主子吩咐不敢怠慢，立馬宣門外的豬玀前來晉見八戒大王。

聽到傳喚，門外這群豬玀連拱帶鑽進到堂前。但見這幫傢伙個個灰頭土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八戒掃了它們一眼，沒好氣地道：瞧你們一個個這慫豬樣子！竟為何事?速速道來！”

一個領頭的豬玀戰戰兢兢從地上爬起回道：“啟稟大王，小的們奉大王之命前去參加天下選美大賽，豈料非但名落孫山，還給世人留下笑柄，指斥我等說——‘如此蠢醜之物，居然毫不自知！’並且笑駡我等是一群‘移動的國際笑話’云云，實在令小的們無顏見江東父老，萬望大王恕罪！”

八戒聽言後頓時豬顏大怒，吼道：“有這等事！”遂回過頭來喊叫溜須跪舔二豬道：“平日裡你們不是總忽悠俺老豬說我等如今已是宇宙最美嗎？什麼‘耳大有福’、‘嘴大吃四方’；什麼連‘打呼嚕都能迷倒全世界’，而且還說什麼‘那些猴子老虎之流根本不在話下’巴拉巴拉……哼！現在參賽落得如此結果，讓本莊顏面盡失，你倆還有何話說？！”

溜須跪舔慌忙上前齊聲說道：“大王請速速息怒！容奴才分析解釋。”

溜須先道：“選美參賽之行發生這等憾事實在出乎奴才所料。我等之美，宇宙無敵，早已美得不可方物，且已然是天下共識。小的們此次參賽，不過是賞賜給那些妒忌我們的群醜一點臉面而已，不想竟遭如此羞辱，只能說明世俗之徒的狂妄無知！”

跪舔接著道：“所言是也！我等之美，從平日裡萬村來朝和那雪片般飛來的賀電賀信中就能充分顯示，對此，我莊上上下下也早已毫不懷疑。今次一時失利，完全是敵對勢力羡慕嫉妒恨在背後搗鬼所致。恥笑我等的外邦蠻夷，更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說罷,溜須、跪舔齊聲道：“英明如大王者，千萬不可疑惑，免得中了敵人奸計！”

八戒聽後厲聲斥道：“住口！俺老豬本乃天蓬元帥下界，至今夜裡還常常把俺自己帥醒，大智大勇更是娘胎自帶，豈能中了蠻夷宵小的奸計？！”

二豬聽罷自覺出言不妥，忙變換出一副媚態道：“大王英明蓋世，小寇區區伎倆，自然是休想得逞！”

群豬立馬發出一片附和之聲，一時間豪氣爆棚。

八戒臉色稍緩，令賞酒給前來報喪的豬玀們壓驚退下。

且說那群小嘍囉退下後，群豬繼續只管吆五喝六大吃大喝。但八戒卻早已沒了心情，揮手令撤了宴席，只留下溜須、跪舔哼哈二將。

八戒示意二豬靠近自己道：“都說俺們豬玀形象醜陋，你倆實話實說，俺們果真有那麼難看嗎？”左右二豬面面相覷，尚未敢發聲，八戒接著道：“俺老豬長這麼大，雖一世英名，但卻從未實際見過自己的面目，只是每天看到爾等豬臉。你們倒是實話實說，俺跟你倆究竟是不是一個樣貌？昂？”

溜須跪舔見無法回避，只好低聲弱弱地哼道：“稟大王，恕奴才斗膽直言之罪！大王既問，不敢相瞞，大王尊容與我等基本一致。”

八戒聽後“咣當”仰倒在椅子上，慨歎道：“原來如此！可見你們平日裡稱俺老豬什麼‘帥氣絕倫’，純屬妄言！”

二豬慌忙辯解道：“大王息怒！絕非如此，奴才所言完全發自內心，絕無半點虛妄，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大膽犯此欺君之罪！”

八戒怒氣依然未消道：“難怪世人都說我等醜陋，只看你倆豬臉，便知果然如此！”二豬侍立左右，低眉塌眼再不敢言。這時八戒忽然又厲聲問道：“我問你倆，俺老豬雖不曾見過自己容顏，那你們是怎麼得見過自己嘴臉的？”

溜須跪舔急忙答道：“回稟大王，早前府上原曾有過一些喚作鏡子的勞什子，可以照見自己臉面，我等曾持鏡子見過奴才嘴臉。但奴才擔心大王不悅，更怕那勞什子有汙大王慧眼，遂未敢給大王呈見此等穢物。”

二豬見大王略點豬頭，心緒稍稍平復。溜須繼續說道：“再稟大王，我等奴才曾思慮此等負能量之穢物的存在，必使弟兄們有意無意間窺見自己醜態，從而自慚形穢自信喪失，進而導致士氣低落軍心渙散，所以很早便查抄了本莊上所有的鏡子並清除一空了。”

八戒聽後轉動了一下豬眼深深點頭稱是：“嗯，好！這樣倒也甚合朕意，也難為了卿等一片忠心！來，喝酒！”主奴仰面大笑碰杯，一飲而盡。

哼哈二將見主子高興，於是話也漸漸多了。

跪舔借著酒臉囁嚅地說道：“只是阿……”

八戒見其欲言又止，急問道：“只是什麼？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儘管道來!”

跪舔回道：“大王有所不知，雖說除去了鏡子能增強自信鼓舞士氣，只是人言可畏。外界眾生畢竟能夠看到我等醜相。有道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信謠傳謠還是會惑亂豬心的。”

溜須聽後也緊接著道：“這也正是奴才所慮之事，正待向大王陳述一二”。

八戒聽罷豬眼一瞪大聲吼道：“蠢豬！”剛罵出這倆字忽然意識到這句粗口把自己也捎帶了進去，於是馬上改口斥道：“怪不得人家罵你們蠢貨！”

溜須、跪舔登時嚇得四肢亂顫，慌忙道：“大王息怒，恕蠢才愚不可及！”

八戒大搖著豬頭道：“你們也太小瞧寡人了！俺老豬雖管不住外人的口舌，難道還管不住本莊豬群的眼耳鼻喉嗎？寡人一道禁令：凡是信謠傳謠散佈與我等口徑不一妖言惑眾者，斬立決！這他媽不過是給俺老豬案頭再添一道下酒菜而已！”

溜須跪舔雙雙跪倒在地，齊聲贊道：“至尊大王果然英明，金口玉言如黃鐘大呂令蠢材茅塞頓開！”

受此恭維，八戒豬臉陰轉多情，一面叫著“平身”，一面執酒再飲。

溜須見大王轉怒為喜，仗著酒勁再度放言道：“微臣以為，這世上什麼美呀醜呀的，其實根本就沒啥統一標準，不過就是嘴大說了算罷了。俺們的醜，其實都是世人強加的，今後，俺們既不承認也不接受！”

跪舔附和著道：“沒錯！我們有自己美貌標準，我們才是天下最美！從來沒有什麼‘貌美如花’，只有‘貌美如豬’！”

八戒聽得笑顏大開，道：“愛臣們所言極是！俺們豬的美貌才是天下第一！要把‘貌美如豬’這個觀念反復講給所有的豬玀，統一思想並滲透融化到豬群的血液裡骨髓中，並且要讓全天下都信服這一宇宙真理！”

溜須、跪舔言語穿插紛紛說道：“臣領旨！既然如此，以奴才之見，可量本莊之物力，贊助今後世上的所有選美大賽，那評委會主席自然由大王您來出任，其它主要評委都安排咱們本家豬眾充當，然後再使點銀子援助幾個外村評委撐起門面。如此一來，每年的選美桂冠就必然是本莊獨家包攬，再不會讓別家染指這份榮耀，也再不會受到蠻夷宵小們蔑視奚落的事情發生了。”

八戒聞言一拍豬腿大聲道：“好主意！如此一來，‘貌美如豬’必將成為舉世共識！哈哈，問蒼茫大地，誰主美麗潮流？”

八戒和溜須跪舔相視大笑，異口同聲回應道：“我們！我們！”

牠們正嚷嚷著，就聽“嘩啦”一聲，只見酒瓶菜盤摔了一地。原來是已經酩酊大醉的八戒猛地一下重重地趴在了案子上，砸得杯盤狼藉一片。

超大的聲響驚動了門外把守的兩個豬警衛。豬玀甲慌忙跑進裡面查看，隨後很快又溜了出來。豬玀乙急問發生了什麼，豬玀甲懶洋洋地道：“沒事兒，大概是喝高了，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