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生命的觉醒

在整理书架时，抽出《论语》翻一翻，当读到《乡党》时，我惊诧了，我心目中尊敬的孔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把其中的一段文字译成白话，意思大概是：孔子走进朝庭的大门，谨慎而恭敬的样子，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站，他不站在门的中间；走，也不踩门槛。经过国君的座位时，他的脸色立刻庄重起来，脚步也加快起来，说话也好像中气不足一样，提起下摆向堂上走的时候，恭敬谨慎的样子，憋住气好像不呼吸一样。退出来，走下台阶，脸色便舒展开了，怡然自得的样子，走完了台阶，快快地向前走几步，姿态像鸟儿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是恭敬而不安的样子。

    这段话把孔子在国君面前战战竞竞毕恭毕敬的样子，刻画得入木三分，真是令孔夫子鲜明的奴才形象跃然纸上了。

    日前，有一位澳洲作家赴北京开会，当大会主席大加赞扬郭沫若时，下面的与会者却唏嘘喝倒彩。共和国成立后，对知识分子进行改造，统一思想，郭沫若表现最为突出，而陈寅格最顽固，他拒绝参加政治学习，拒绝思想改造。

    孔子所处的时代，国君及统治者並没有对孔子及其弟子等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而孔子却自愿自觉地为统治者服务，成为权贵最放心、最受欢迎的人。不仅当时的国君乃至历代的国君、帝王均是如此，並称其为“万世师表”这不是最好的佐证吗。

    为何会如此呢？因为，这对统治者巩固政权极有好处。儒家之道正中封建帝王之下怀。

    说孔子是“万世师表”，这名称实在太好听了，但当你静下心来一想，孔子太可怜了，他成为中国历代统治者驯服读书人的工具。世世代代的人都“刑不上大夫”了，对老百姓都可“由”之，而不可“知”之了，当权者的宝座就巩而固之了，从此天下太平，江山万代了，孔老师的这种愚民政策当然大受欢迎了。但事物是不能一概而论的，秦始皇就不欢迎孔子及其“孔子们”，不是演了一场“焚书坑儒”的戏吗？到“文革”时，孔孟之道不是也被当作“四旧”来破吗。

    孔孟之道不仅汉人尊崇，就连異国異族的侵略者也尊崇，满清政府不是也在各地盖了孔子庙吗，在庙前並树立石碑而且用汉、满两种文字刻上：“文武百官到此下马”。

    这确是比汉人更尊孔了，满族人“统战”工作做得好，不然，这个異族怎么可能在中国统治了267年呢？奇怪的是清政府中就是没有一个“统战部”。

    记得我参加一次讨论会，会上有一位先生提出，中国为什么封建社会长达三千年之久，这与孔子大有关系，他主张忠君、忍辱负重等等，人民受了几千年的奴化教育。他又替统治者培养了万代被驯服了的奴才、奴隶。禁锢了人的思想，必然对科技的发展产生了障碍。

    历代农民起来造反从来没有高举孔子的旗帜，故而，就在“五四”运动时，曾提出“打到孔家店”的口号。统治者自恃手中有兵有权竭尽办法来奴役、压迫、掠夺老百姓。其实，物理学上“作用和反作用”的力是相等的这个规律，在人类社会里的统治者与人民的矛盾关系这个问题上是完全一样的，历代压迫越重反抗越猛，就是这个规律的体现。

    然而，孔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的潜在性格、反叛、觉醒却一点也不外露，直至他死后二三千年，人们才发现孔子的另一面，他早就觉醒了。证据何在呢？有之。前些年，从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土了168片竹简的《子寿终录》，它是孔子在临终时对学生讲话的记录。古语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孔子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的人。

    竹简中，有：其一、“鸿鹄伟志实毁于为奴他人而未知自主。”意识是：我的伟大理想没有实现，是因为只知道给他人做奴才，而不知道当主子。可见孔子十分明白自己是奴才。其二、“无位則无为，徒损智也，吾识之晚矣。”意思是：手中没有权力，就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是浪费自己的智慧，我知道得太晚了。从这段话里可以看出，孔子已经观察到“民无权則奴”的社会现实。其三、“呜呼，鲁国者，乃吾仕途之伤心地也，汝勿复师之辙，王不成，侯为次，再次商贾，授业觅食终温饱耳，不及大盗者爽。”意思是：矣，鲁国，你是我仕途路上伤心之地，你们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当不成国王，也要当侯，再不成也要为大商人，教书的最多也只能混口饭吃，还不如江洋大盗活得痛快。奴才是绝对不能想当国王的，孔子想了，这算不算孔子存在着反叛的意识呢？其四、“武王人皆誉之，纣王人皆谤之，实无異也！”意思是：人们对周武王都赞誉，对殷纣王都声讨，事实上他们是没有什么两样的。这种认识很深刻，“天下乌鸦一般黑”统治集团就是统治集团，都是统治人民的，都是黑的，只是对老百姓的压迫和剥削乃至掠夺，在程度上有所不同而已。其五、“遇昏聩者，則有隙，断可取而代之。”意思是：遇到你侍候的君王是个糊涂蛋，那你就有机可乘，应当夺取王位，取而代之。这段话道明孔子要学生搞政变夺位，以前的孔子与此时的孔子完全判若两人，他自己推翻了自觉为君王卖命的思想体系。

    在细读了《子寿终录》之后，它将刷新我们的思维意识。因《子寿终录》中的内容繁多，涉及面广，内涵深邃，故我在这篇短文里只能抽出几段而不能全部一一评述，只是抛砖引玉，为引起读者的关注而已。

    《子寿终录》有人质疑它的真伪，更甚者直断言是伪造，当然，这是出于政治需要和自身利益的。我想“终录”就算是某文人借孔子之名伪造的，但汉朝距今已有二千多年了，还在公元前，某些人就能认识到统治者与老百姓之间的矛盾及帝王统治人民的实质，记录中就是没有提及近代和现代从西方引进来的“民主”“人权”及“普世价值”等词条，但是，“终录”在当时已是极其了不起的了，然而，“终录”中已经多少包含有这一类别的成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