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时代洪流 崔开元脱胎换骨(7) 防空学校
学校又改名了,改成防空学校,对外称4020部队,归防空军政治部管辖。学校的新校长王智涛不但是个老革命,早年还在苏联学习过军事,并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当过军事教员。回国后在中央苏区的军学校当教员,也是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的俄语翻译。
王校长就是不一样,他于1952年的9月一上任,就对望城岗的校址很不满意,嫌这里离市区太远、电力不足,附近没有机场、和南昌之间的木桥不能通过重型卡车,对学校的工作和发展造成了不小的限制。他和中南军区的首长,像林彪、罗荣桓、邓子恢、萧克这些人都很熟,便提出了迁校的要求。军区马上同意,防空学校便迁往湖北的汉口。
军区很大方,下拨旧币123亿元,在汉口市郊的赵家条建造新的防校。工程很大,需要耗时近一年的时间。王校长不想等,他带着学校的一部分人,先行搬到汉口市区,在胜利街办公。这里原来是中南军区艺术学校的营区。
王智涛将军带着手下视察胜利街营区的时候,发现老部队留下了一个很飘亮的大礼堂,礼堂的舞台有过天桥,不但灯光齐全,大幕还是电动的。
校长背着手站在那里盯着舞台看了好一阵,自言自语:“这个舞台扔在这不用怪可惜的,要是有个文工队就好了。”
一旁陪着他的副校长姚知一说:“有啊,我们学校以前有个业余文工队。虽然解散了,可人员没有流失,都在学校内部消化了。他们演过一个话剧叫《台湾之夜》,蛮有意思,王校长想看的话,可以把他们都调过来。”
“好哇!请你立刻把他们弄过来。文工队还是要搞,我们的文化生活全都要丰富起来才行。”
“好的,我马上办。”
冬季来临前,文工队的原班人马在汉口集中,熟门熟路,也不需要多排练,第三天晚上就登台,演出话剧《台湾之夜》。校长去看了,很喜欢,问这出戏是谁编的。姚副校长介绍说:“编剧是我们学校的崔开元同志。他当时是文工队的文艺创作辅导员,所以是他写的剧本,也是他导演的。”
“这个崔开元现在干什么?”
“他现在是文化补习学校的指导员,还兼任教员。他是北京朝阳大学毕业的,相当有才华,是我们最好的几个教员之一。”
王校长把崔开元找来谈了一次话,就去找李焕章科长说:“我想把文工队留在汉口。你去安排人员的调动,也记得和教育科的李克明说一声,请他放崔开元走,我想调他到政治部当文艺教导员,专门管我们的宣传队。”
李科长问:“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当宣传队的队长或指导员?”
“我们学校不但要搞文工队,周末舞会也要搞起来。小崔挺有想法,我想把这些文艺方面的事情都交给他来管。毛主席早在延安就提出,要建设我们的‘文化军队’,是要和拿枪的军队并列的,文艺工作是我们‘革命机器’的一部分,所以文艺工作一定要搞好。”
崔开元从此不再教课,专心从事文艺创作、文工队的排练、演出、组织交际舞会以及各项有关文艺方面的事情。他的干部级别随之提升至副营级。
后来才知道,大概是在苏联受到熏陶,王智涛将军不但是个舞迷,对各项文艺活动都十分上心。他也和崔开元讨论过,对《台湾之夜》提出不少修改建议,使这部话剧更受欢迎,不但武汉各部队文工团都在演,后来防空军政治部文工团也在北京举行了公演,一时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大约一年后,防空军政治部向苏军学习,要在各部队营区建立军人俱乐部,首先在北京举办俱乐部主任学习班,培养骨干。崔开元也被选中到北京学习班学习。临行,党总支书记对他说:“到北京以后,向领导上说明,你是入党发展对象,结束时,请学习班写个鉴定回来,我们就把相关手续办了,解决你的入党问题。”
他按指示办理,以为很快就能入党,非常高兴。
学习班还是在北京的棉花胡同,四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走出来开始南下的。这里的院落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早已不是参加革命初期的那个青涩幼稚的大学生了,心中感慨万千。
学习班的主要内容是学习苏联办俱乐部的经验,同时也学习文学艺术。有一天,防空军文化部的毕革飞部长到学习班来讲课,讲怎么读中国的四大名著。这是崔开元第一次见到他。
课后,毕部长让大家讨论。他问了一个问题:“在座的都是知识分子出身,《红楼》都看过吧?你们说说看,红楼梦里面谁的诗词写得最好?有些什么特点?”
每个人必须发言。轮到崔开元,他说:“刚才几位同志说的我都同意。应该是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的诗写得最好。而我认为林黛玉的诗最有特点。”
毕部长:“那你就着重谈谈她的特点吧。”
“是!我认为林黛玉写诗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哀伤。但她的哀伤还有点不一样。她虽出生在富贵之家,生性清高矜持。但父母早逝,她很小就到贾府寄居,过得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在贾府这样充满势利的复杂环境里,她又不得不小心戒备,用孤高之气抵御凡尘,进而守住自己心灵的纯净。因此她的诗,时而凄凉悲切,时而敏感孤傲,有时又过于冷酷。比如说,她的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 没有一种极端的悲哀个性,写不出这样冰冷的诗句。”
毕部长:“说得很好,还有吗?”
崔开元:“还有就是我发现了林黛玉的一个秘密。”
毕部长:“哦?是书上写的什么秘密吗?”
崔开元:“书上没有明着写出来。林黛玉是生在扬州,长在扬州,13岁才来到贾府。她写的那些诗词,只有用我们的家乡话来念,才更押韵,也更好听。”
“你也是扬州人吗?”毕部长问他。
“不是,我是江苏高邮人,那里离扬州不远,方言也大致接近。我很小就离开了家乡,但我的母亲一直讲高邮话,所以我才注意到这一点。”
“这倒是蛮有趣的。你能举个例子让我们听一听吗?”毕部长饶有兴致。
“还是在中学的时候读的《红楼梦》,快忘光了。只记她的一首诗叫《代别离·秋窗风雨夕》,是这样写的: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大家看,这首诗的前四句读着没问题。后四句应该是‘速’字韵呀,怎么跟着的是个‘绿’呢?一点也不押韵,难道是林黛玉写错了?不会的,她可是大观园里最有才气的了,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其实,在我们苏北话里,‘速’念‘SAO’,‘绿’念‘LAO’,‘烛’念‘ZAO’。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就押韵啦?”
大家拍手称奇。毕部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部长,我叫崔开元。”
“崔开元,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你是从哪个部队来的?”
“报告!我是4020部队的。就是汉口高级防空学校。
“哦!你就是《台湾之夜》的编剧呀?嗯,好。”毕革飞没再说什么。
学习班很短,两个月后就结束了。崔开元回到汉口,为建立俱乐部做准备。
学习班带回来的鉴定书很亮丽,总支委员开始讨论崔开元何时成为预备党员的议题。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纸调令飞来,把他调到了军委防空军政治部文化部,当毕部长的文化助理员。这次入党的机会就错过了。
进防空军文化部的那年,他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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