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處走：小人物的人生與中國記憶（回憶錄16）

（接上）

第四節    毛澤東時代的中國青年人的想法

從1966年開始，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結束的所謂十年動亂，其原因到底怎麼一回事，相信很多人是後來才知道的。誰能想到，為了捍衛自己的不可挑戰的尊嚴，以及權力恐怖，毛澤東竟然發動了一場黨內的大整肅，完全不考慮運動失控的後果。所以，好多事情都是發動起來容易，收場卻是難的。

有領導者總結這場運動是一次偉大的探索，我暫且不去做評價。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場大革命的洗禮，的確徹底摧毀了中國人的樸素思想，同時把中國幾千年留下的好東西，幾乎破壞殆盡。中國人從此表裡不一，過上了“適者生存”、“有奶就是娘”的動物般的生活，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個人認為，十年文化大革命，對於剛剛發育進入社會的青年人來說，最大的收穫莫過於人們對毛澤東思想的宣傳和教育的功效，以及什麼叫做又紅又專，如何為國家和集體奉獻才華等議題，有了全新的認識和感受，這倒是真的。

一句話，文革十年，徹底摧毀了中國人的單純的人際關係特別是對國家的樸素感情。

我不說別人，就說自己的大哥。1966年的時候，他已經20歲，為人正直、厚道而淳樸，我是很認可他這種做人的秉性的。他因為讀書，早早就離開了父母，讀了一個中專，後分配到一個城市裡的國營的水產公司。也許離開父母比較早，生活比較獨立，滿腦子都是又紅又專的思想，工作非常賣力。

我記得，有好幾次父母帶著我去看望他，都要等他請到假才能出來；有幾次因為工作忙，他甚至不出來見父母，只在單位裡接個電話就算完事。這就是我的大哥，當年哪個火紅的年代，毛澤東思想的教育對青年人正是很到家，很多人心目中真是“國家在前，個人在後”，一顆紅心兩手準備的。真的非常單純和樸素死心眼。

看來，封閉式管理是很有用的。真是應驗了古人說得一句話“井底之蛙，看到的就是碗口大的天”。所以，教育的關鍵在少年和青年時期，猶如一張白紙，畫上什麼就是什麼，是處女畫，是不容易改變的。是完全正確的。

就說60-70年代的普通青年人的婚戀觀。我大哥認識了一個上山下鄉的女知識青年，人家沒有工作，但他很喜歡這個女孩子，也沒有讓父母見一眼，兩人就私下悄悄結婚了。說戀愛，也是奔著結婚去，哪有今天的年輕人的輕輕鬆鬆地對待婚姻的玩世不恭的態度。

感覺當年子女的婚姻，還是父母的意見為主。當我母親知道我大哥未經同意就悄悄結婚，非常的生氣，老人們總認為女方家比較窮，又沒有工作，會給自己的兒子添辛苦。說不應該如此著急，隨便就找一個女人草率結婚，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這也許就是中國的一代父母的心思——凡事總為子女經濟方面謀劃，並不會理會子女的感情，因為他們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來的。相信很多人有這樣“可憐天下父母心”的經歷。

為此每次父（母）子見面，一說到此事，大家都很不愉快。我母親還撩下話“你以後吃苦，不要來找我們的麻煩”。這些話，至今大嫂還很生氣。也是可以理解。老話說“婆媳關係總是難搞”。的確是這樣的。

我大哥為人正直，淳樸，就說了一句話“我喜歡她，未來如何，不用你們管，我都認了”。正如我父母所說，後面的日子的確過得艱難，大哥大嫂生活三年，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大嫂還要到處找臨時工做，沒辦法，大哥的三個兒子，都被父母接過來幫助看管和照顧過一段日子，正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也沒有要求大哥有什麼回報。這也許就是中國人的傳統文化和習俗。我相信中國很多家庭，當年子女與父母之間都有這樣的屁事。

現在想想，也許大哥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和大嫂生活到今天，有了三個孝順的兒子，至今還是原配的老夫老妻；也許當年父母的嘮叨是對的，如果聽了他們的話，可能日子過得更好，也說不定。

老實說，老一輩人的東西，在我們這些60-70年代的人可能還能接受，因為我們這代人，是承前啟後的。換成了90年代，甚至千禧年代出生的人，估計少有孩子願意聽老人這一套說辭了。因為今天的年輕人大多是桀驁不馴，繼往開來的。

我作為過來人的經驗是：

凡事“與時俱進”，跟上年輕人的步伐，冷眼旁觀，不發表意見，或許少很多煩惱，開心很多。

但說到“愛情”這個東西，我歷經兩段失敗的婚姻，對愛情沒有成功感，可能多半是自己的問題。應該沒有發言權的。

但我對愛情有一個直覺：

感情這個東西歷久彌新，永久和難於忘懷的；愛情卻是一種緣分，是天上的浮雲，抓不住的。沒有感情，根本談不上愛情。感情是永遠的，愛情永遠在路上。經濟基礎在愛情的路上，扮演者非常重要的角色。

無論情竇初開的青年，還是事業有成的中年，只要遇上過真愛，有過快樂的時光，有過美好的回憶，令人回味無窮，我看就行了。

我很欣賞一句歌詞“不求永久佔有，在乎曾經擁有”。說出了我的心裡話。

但話是這樣說，還是有不少人選擇了下下籤。比如有的鑽牛角尖，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得了精神病，這是老實人；也有人不是省油的燈，尊崇著中國的傳統陋習，“你不讓我好，我也讓你不得好死”，選擇了魚死網破。少有人選擇西方的紳士方式，看得開的人還是少數。

（未完待續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