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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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知青的观水村

(2023-01-21 07:08:24) 下一个

   插队时为了应付带队干部的定期检查,每人都写过日记,日记内容也都千篇一律,自知没啥保留价值,回城那天都弃于宿舍的一角了。那时就我一个人记“生活日记”,记的都是些不上串的身边琐事,因为是私密日记,回城时便塞入行囊带了回来。日记里的内容虽很零乱,却有着鲜明的时代印记,再次翻阅依然记忆犹新,所以聚会时当大家突然提到观水村时,我便将这一篇日记翻开给他们看。日记是随着思绪随意写的,没重点,没主题,有点儿像流水日记——

   在我们村的东边就是观水村,观水村河流多,因此叫观水村,不知什么原因,观水村没有插队知青。去过观水村好多次,第一次是去观水村看坝坝电影,那次黑灯瞎火的没能看清村子全貌,只见到一些模糊的青砖瓦房和整齐的街道,与我们石桥村七零八落的破房子形成巨大反差,感觉是来到了一个小镇;在那之后是去观水村洗热水澡,观水村有个远近闻名的温泉,当地人称作“汤子”,外村人去洗交五分钱,本村人洗不要钱。汤子坐落于石桥村与观水村的交界处,因为汤子的归属问题,两个村的村民一直不和,不过,石桥村虽没争到汤子,但温泉里流出的热水却要经过石桥村,在村子里形成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冬天里,河流上方总飘着白雾,也总能看到一些女人在那儿洗衣服,冬季里能在温暖的河水里洗衣服也是一件让周围村子羡慕的事情,所以说石桥村虽没争到汤子但也没吃亏。

   观水村解放前是个富村,村里好多人都在城里有买卖,所以房子盖得也气派,只是村里的地主富农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多,一些本应划为“二地主”(租来土地自己不种雇佣长工来耕种)的都划为了中农,相反,像石桥村这样的破村子即便再穷,也还是“评”出了一户地主和两户富农,所以说家庭成份这事也不是太靠谱。两个村虽紧挨着,可两个村的村民却很少来往,石桥村的人也一直都瞧不起观水村的人,不光是因为争汤子,还由于解放前石桥村人多地少,不少人都去给观水村的“二地主”打过短工,以至解放后每次忆苦思甜都会拿这个说事。

   因为宿怨,石桥村的人去观水村洗热水澡的也不多,但我们知青不管这些,能在农村洗上热水澡还真不容易,而且只花五分钱,所以石桥村的知青是那个汤子的常客。所谓汤子其实也就很简陋的几间房子,正间是洗头的地方,男女共用,右手间是男汤子,外间有个大炕,放衣服用的,里间是个大池子,池子里的泉水总是满的,泉水很清澈,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臭鸡蛋味。洗完澡后会顺带观赏一下观水村的山水和那些在别的村难得见到的老四合院。四合院里住的还是原先的主人及后代,见到我们进来会热情地将我们让到堂屋小坐一会。走进堂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些在石桥村很难见到的红木桌椅,看到我们对红木家具感兴趣,房主主动给我们讲起五零年土地改革法的一些内容,说是当时主要是没收了土地,其他财产并没被没收,所以这些老家具都还在。说到四合院,房主说土改法里也包括没收多余的房屋,但在观水村并没实行;城里没有土改法,但城里的四合院被政府以经租的方式租给了缺房的市民,房地契收去后,发了一个叫做经租房本的东西作为凭证,开始每年还能领取租金,文革开始后租金不敢再要了,经租房后来也充公了,说完拿出当年领取租金的经租房本给我们看,经租房本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城里的私房主历经红卫兵几番抄家后,还敢保留这种东西的早已不多了。想起带队干部要我们深入农村多搞点社会调查的嘱咐,我们索性多问些问题,便问房主村里有多少像他这样的地主,说是只有五户,然后询问像他这种城里有房产的在村里有几户,说是有四户。最后又问到当年斗地主的一些情况,本以为对房主来说这是个禁忌的话题,但房主毫不介意,说当年也挨斗了,但台下的村民并不太积极,当着工作队的面喊喊口号罢了,完了大家该干啥还干啥。言谈中可以感觉到观水村的地主是见过世面的,很健谈也很豁达,似乎在村里并没受到歧视,不像石桥村的地主寡言少语见人矮三分。

   观水村的村民都很友好热情,去观水村洗澡通常选择在10号的下午,因为每月10号是知青学习日,上午学习,下午自由活动,这一天,也在洗澡的观水村人都会让着我们,等我们洗完后他们再洗。每次探家后返回时也都会从观水村的村边经过,也总会遇到一些正干活的观水村人,或插秧,或犁地;可能是村里没知青的缘故,看到我们后立刻停下手里的营生,目送着我们走远......知青喜欢串点,周遭有知青点的十几个村子都走遍了,沿路所见也全是低矮的房子及凹凸不平的村路,与石桥村大致一样,惟有观水村的村貌与众不同——观水村山清水秀,村民和睦,没有阶级歧视。只是有件事一直不解:观水村为什么没有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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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花似鹿葱 回复 悄悄话 那个年代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不利于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
枫雪故都 回复 悄悄话 好文章!
雨中背影YZBY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南瓜苏' 的评论 :新春快乐!
南瓜苏 回复 悄悄话 兔年大吉!
雨中背影YZBY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irefox01' 的评论 : 正确!将知青安排到观水村不利于知青的思想改造。
Firefox01 回复 悄悄话 我来猜一下:可能是县知青办领导认为,观水村没有真正的贫下中农,加上观水村的生活水平高,不利于知青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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