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mp.weixin.qq.com/s/UqCNvvEpGCL3AeBpoD977w
最近一段时间,华为摇身一变,成为了中医界的“弄潮儿”。最近又在其主办的新闻发布会上,与合作者高调展示能模拟“中医问诊、舌诊、面诊、脉诊,实现‘望闻问切’,进行综合辨证分析,生成个性化的中医调理方案,享受到智能‘老中医’的健康服务。”作为曾经的坚定支持者,笔者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一直用实际行动支持华为,从最早的智能机型U8220到后来的Mate 40,几乎每一款旗舰机都有购买,在包括笔者在内的很多人眼里,华为不但是国内为数不多舍得在研发方面下大成本的技术型企业,还承载着国人打破欧美技术封锁的深切期望。然而,对近期华为的这一系列操作,笔者感到相当失望,就目前来看,无论是所谓的“中医药大模型”,还是“AI+中医”,本质上都是挂着高科技的羊头,卖传统中医药的狗肉。以华为与天津中医药大学合作的中医药大模型“海河-岐伯”为例。在宣传这款应用的新闻通稿里,“海河-岐伯”被吹嘘为“厉害的中医GPT”。答:中医养生,也称为中医保健,是中医学的一个重要分支……略……答:麻黄汤、桂枝汤、荆防败毒散、九味羌活汤……略……各位,无论吹得多么天花乱坠,这个所谓的中医药大模型,“厉害的中医GPT”,不就是个随中西医结合大流,借人工智能东风搞出来的线上中药词典吗?如果这样的项目是用公共研发资金开发出来的话,作为纳税人,我们不应该深感被愚弄吗?如此AI结合中医,与被笔者批评过多次的“中药添加西药有效成分”相同,是一种投机取巧的结合模式。我们知道,GPT是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的简称(生成式预训练Transformer模型),是一种基于互联网、可用数据来训练、文本生成的深度学习模型。也就是说,GPT的“聪明”程度,取决于训练其所用数据的广度、深度和专业度。风靡全球的ChatGPT之所以备受用户青睐,是因为训练ChatGPT所用的数据,论广度,有来自全球互联网的超大数据量;论深度,有谷歌学术这样的学术搜索引擎;论专业度,有《Science》、《Nature》、《柳叶刀》、世界卫生组织这样专业期刊或网站。以另一个由华东师范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等高校及实验室联合开发的中医药大模型“数智岐黄”为例:论广度,涵盖超过8万种方剂,超过2000种证候,超过9000种中药材,超过4万种中药成份,超过1.8万种靶点,超过2000种疾病。
“数智岐黄”小程序界面然而,论深度,这几万种方剂、药材、中药成分,从药物疗效方面,几乎没有经过现代科学验证有效的,从药物毒副作用方面,除了臭名昭著的含马兜铃酸系列和含硫化汞系列,绝大多数是尚不明确。所以,“数智岐黄”并没有告诉我,仁丹的成分中含有朱砂,也就是硫化汞。根据2017版《中国医药产业国际化蓝皮书》,自1996至2017年,国内十余种中成药出海冲击欧美市场,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例中成药,能够成功通过FDA三期临床试验。
数据来源:《中国医药产业国际化蓝皮书》2017版论专业度,传统中医的基础理论属于玄学范畴的“阴阳五行”,不但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甚至对于同样的病症,不同的传统中医学派尚且难以统一看法。在疫情初期,现代医学就已经非常明确:新冠是由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一种呼吸道传染病。而在不同的中医学派看来,新冠的病因有属寒湿疫的,有属温热疫的,还有属湿热疫的——把这些自相矛盾的数据喂给AI,AI不得精神分裂才怪!这种对疾病的认识不清并不难理解,由于中医诞生的历史悠久,在阴阳五行被作为其基础理论之时,不但现代科学尚未萌芽,就连最基本的人体解剖也难以完成。我国素有“死者为大”的传统,自古以来,无论在民间还是官方,解剖尸体被视为大逆不道、有悖人伦,是被严厉禁止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国传统医学对于人体生理构造所知不详,只能依靠想象来了解人体,也由此诞生了虚无缥缈的所谓经络系统。而在差不多同一时期,由于解剖学的发展,西医对于人体的认知已经非常详细。
左:明代杨继洲《针灸大成》中的人体解剖图(1601年)
右:维萨里《人体的构造》中的人体解剖图(1543年)直到1910年12月,中国现代防疫系统的创建者伍连德,为了解决当时造成六万人死亡的东三省鼠疫大流行,不得不奋力顶住来自清廷和民间的巨大压力,才得以实施了现代医学史上中国医生的第一例人体解剖。其实,在现代科学诞生之前,西方医学的理论基础同样是并不高明的“四体液说”,然而在科学革命之后,西方医学果断将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现代科学的理论和技术纳入其中,现代医学得以诞生。遗憾的是,在现代医学被引入中国之初,大清的遗老和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中医大师们,以井底之蛙的姿态,拒绝将现代科学理论纳入中医,错过了将中医现代化的最好时机。在笔者看来,中西医结合最好的方法就是中医现代化,随着当今世界各国科技竞争的日趋激烈,中医现代化已刻不容缓,如果继续抱残守缺、固步自封,中医不但无法为中国腾飞形成助力,反而会成为阻碍。著名理论物理学家、中科院院士何祚庥老先生的看法是:中医当中有10%的精华可以吸收到当代循证医学体系中。至于阴阳五行学说指导下的理论及其治疗方法,都是应该抛弃的约占90%的糟粕。笔者的看法与何祚庥院士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在于,笔者并不认同中医的精华占10%。那么,传统中医可以被吸收到现代医学的比例应该是多少呢?中西医结合的最有效途径,绝不是投机取巧地把西药添加到中药,也不是直接把中药制剂制造成注射剂,更不是用未经验证的中药数据库来训练人工智能,而是借助现代科学的手段,对中药典籍中记录的药方,进行有效性和毒副作用的分析、检验。用现代科学的方法验证中医药方,不但已有先例,且研究者还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1969年,时任中国中医研究院科技组组长的屠呦呦,接受了抗疟药研究任务,在屠呦呦的带领下,抗疟疾药课题组对200多种中药开展实验研究,历经380多次失败,通过现代医学的方法进行分析研究,终于在1971年成功发现了抗疟疾有效药物青蒿素。需要强调的是,尽管发现青蒿素的灵感来自东晋术士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但屠呦呦的课题组并没有直接采用其中“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使用方法,也没有投机取巧地把抗疟疾西药添加到青蒿里,而是采用现代科学的方法,将黄花蒿中的有效成分进行分离,得到抗疟有效单体青蒿素。与成分不详,药理不明的传统中药不同,经过现代科学提取、检验的青蒿素——药理作用明确:1、活化,青蒿素被疟原虫体内的铁催化,其结构中的过氧桥裂解,产生自由基;2、烷基化,第一步所产生的自由基与疟原虫蛋白发生络合,形成共价键,使疟原虫蛋白失去功能死亡。为了验证青蒿素的有效性,“截至1978年11月青蒿素(包括黄花蒿素、黄蒿素)治疗疟疾科研成果鉴定会时,参与青蒿及青蒿素研究和协作的单位有45家之多。这些单位用青蒿粗制剂、青蒿素共进行了6555例的临床验证,用青蒿素制剂治疗的有2099例,其中恶性疟588例(含脑型疟141例)、间日疟1511例。”(黎润红,张大庆.青蒿素:从中国传统药方到全球抗疟良药[J].中国科学院院刊,2019,34(09):1046-1057.)2015年10月,我国杰出的药学家屠呦呦,凭借对青蒿素的发现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2015年,屠呦呦领取诺贝尔奖上面这个故事,正是通过现代科学的方法,对传统中药的有效成分进行提取、检验、分析,并对其有效性进行进一步实验验证的成功案例。既然早在几十年前,我们就已经通过这个方法取得过成功,为什么时至今日,依然抱残守缺地直接沿用未被验证的古代医方,或投机取巧地把西药的有效成分添加到中药呢?虽然在现代科学的验证下,确实会有很多传统中药被验证无效,但唯有如此,中医药才能真正迎来现代化。也只有传统中药的有效性被完全验证,毒副作用被彻底明确,所谓的“AI+中医”、“中医药大模型”才能真正行之有效,而不是以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自欺欺人。老爸讲科学知乎、微博、头条、百家都能找到我,同名:老爸讲科学
77篇原创内容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