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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一旦沦为叛徒,下场都是很悲惨的。
像顾顺章,不但家人受害,自己也被秘密处决于苏州监狱。朱德的前妻贺治华与霍家新一同叛变后,中央特科队员假扮迎亲队伍,冲入贺治华家中,逼其交出党员名单后,将二人一并射杀。1928年,山东省委组织部长王复元叛变,导致省委书记邓恩铭等22人集体被捕遭到枪杀,周恩来知道后,立即派特工张英赴山东锄奸,利用王复元到新盛泰鞋店取鞋的机会,将其当众击毙。
当叛徒的结局大体如此。然而却有一对叛徒夫妻,居然毫发无损,逃过惩罚,晚年还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不能不说是一件奇迹。
这对夫妻中的女子叫秦曼云。关于她的经历,说来也是充满传奇。她1908年出生于山东济南一书香世家,早年就读于山东济南省立女中,受兄长影响,积极参与革命活动,17岁时加入组织,担任女中支部书记。
不久,经组织派遣,前往苏联留学,先后就读于莫斯科东方大学和中山大学。学习期间,她认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关向应和盛忠亮。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选择和关向应结为夫妻。盛忠亮于是退出,以朋友相处。
1929年,秦曼云和关向应被组织召回,分配在上海工作。一段时间后,两人又被调往武汉长江局。后因机关被敌特破坏,撤回上海。这期间,关向应先后担任过中央军事部副部长、长江局军委书记等多项职务。也曾被英租界巡捕房逮捕关押,最终因证据不足获得释放。出狱后,被派往湘鄂西苏区贺龙处工作。
秦曼云则留在了上海,担任共产国际代表联络处主任兼上海中央执行局总会计。
1934年6月26日,上海中央局书记李竹声在与共产国际代表接头后,回到中央局办公处时,被守在门口的特务逮捕,同时被捕的还有办公处的工作人员秦曼云、仇爱贞等数人。
李竹声被捕后,经受不住酷刑,很快就叛变了,他不但供出了很多机密,还出卖了上海局的另一位重要领导人盛忠亮。
盛忠亮刚被捕时,表现坚强,面对刑讯逼供,毫不屈服,决不招供。一筹莫展的特务向顾顺章请教,顾建议从秦曼云身上入手。
秦曼云自从关向应去了苏区后,两人的联系便越来越少。此时的盛忠亮仍然单身一人,无需他人牵线,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旧情复燃,你恩我爱,便是如胶似漆。特务们受顾顺章指点,立即找来已经叛变的秦曼云,要她去说服盛忠亮。
秦曼云既然已经叛变,自然愿意配合。在秦曼云的一番劝说下,盛忠亮决定放弃坚守,将自己知道的机密和盘托出。
秦曼云与盛忠亮
继说服盛忠亮叛变之后,秦曼云又奉命出庭作证,指证黄文杰等人的真实身份。致使黄文杰等被租界当局引渡给上海市警察局关押,随即移送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囚禁。在此之前,上海地下党曾一度出现“被捕即叛变”的现象,到黄文杰、朱镜我、王鹤寿等人被捕后,这一现象才被终止。尤其是朱镜我的表现,令人钦佩。他的同乡陈空如是南京警察厅厅长,愿意出面保释他,条件是必须“履行手续”。被朱镜我断然拒绝。教育部总务司司长雷震是朱镜我的同窗,他劝朱镜我自首,遭到朱镜我严词驳斥。朱镜我夫人的叔叔赵次胜,时任浙江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与蒋介石关系密切,表示可以出面保释朱镜我,朱镜我仍然不为所动。
即便如此,上海的地下党组织经过这一番抓捕,基本被完全摧毁,中央机关也被迫撤往苏区。
盛忠亮背叛组织后,加入了中统。抗战期间,他驻扎在兰州的中苏航空站,负责与苏联方面联络。1943年,他调任驻印度远征军新一军特别党部少将书记长,协同郑洞国将军转战印缅战场达三年之久,为盟军在东南亚战区的胜利作了不少工作。
考虑到自身的安全,秦曼云则在国民党的庇护下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从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1949年,民国政权失守大陆,秦曼云和盛忠亮随同国军残部撤往台湾。
盛忠亮在台湾期间,曾担任台湾外交部亚西司司长、驻乌拉圭全权公使。
1964年,秦曼云与辞去公职的盛忠亮,携三男二女举家迁居美国经商,因精明能干,生意红火,买卖兴隆,生活富裕。
1981年,大陆已经敞开国门,步入改革开放轨道,73岁的秦曼云获有关方面批准,终于可以回国观光。观光期间,她多次向有关部门提出,想见见当年一同在莫斯科学习的老同学。考虑到秦曼云美籍华人的身份,有关机构安排中纪委书记王鹤寿与她会面。
见面地点就在北京饭店。
通常,中纪委的工作与外事活动素不相干,但考虑到秦曼云曾经是关向应的爱人,王鹤寿与她同是莫斯科东方大学的同学,一起出席过党的六大,所以组织上就安排王鹤寿前往探望。
当房门打开时,出现在王鹤寿眼前的俨然是一位阔太太。尽管已经73岁高龄,依然显得年轻,上身是鲜艳的绸衫,佩戴项链和耳环,下身穿绿色的喇叭裤,套一双尖尖的高跟鞋。主客分宾主坐下后,秦曼云首先便是打听当年东方大学的同学,询问他们的下落和境况,王鹤寿分别作了回答。
接下来,秦曼云向王鹤寿陈述了1934年被捕的经过,为自己的变节行为进行解释。然后话题一转,从侧面询问起关向应死难的经过,并表示愿为祖国的建设贡献力量。
最后,她以关心的口吻问王鹤寿:“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吧?”王鹤寿始终不动声色地背靠在沙发上,摇着一柄纸折扇,听到这话,语气平缓地说道:“这是我们党内自己的事情,算不了什么!”闻听此言,秦曼云就不再问了。
王鹤寿比秦曼云小一岁,革命年代曾6次被捕入狱。文革期间,在叛徒、走资派等罪名下,被批斗了573场,关押长达10年之久,受尽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而生活在大洋彼岸的一对叛徒夫妻,却快快乐乐安然无恙。
王鹤寿与秦曼云合影
会面结束时,秦曼云提出拍一张合影,王鹤寿没有拒绝,秦曼云很高兴地挽住王鹤寿的手臂,王鹤寿也没有拒绝。
这要搁在过去年代,简直不可思议。
1984年,当时的国家军委副主席杨尚昆以莫斯科中山大学校友的身份,邀请盛忠亮访问大陆,开启了台海两岸关系的破冰之旅。1986年秋,秦曼云回国探亲,专程到延安参观关向应故居,并去关向应墓地看望了前夫。
晚年的秦曼云,通过投资建厂、公益捐款和资助贫困家庭,做了不少善事,直到93岁在美国去世。盛忠亮更是活到了100岁,和妻子一道,成了结局最好的叛徒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