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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文- 流氓的体制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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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立 三亩在九州 2016-01-10 21:23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社会早已陷入一场漫长的游击”战争。

中国城管暴力执法的事件每天都在这个和谐国上演,演到人们泪流尽血流尽,演到人们一次次找不到底线。从这些案例来看,公民抗暴依然遭到官方的严厉打击和制裁,维权的代价非常高昂。

权力与暴力

以前,城管”这个词常常与“打人连在一起,如今已经发展到杀人”。由此可见这种中国特色的职业已经从打手向刽子手转型。过去10年来,这种“合法的暴力和杀戮在中国的城市已经越来越司空见惯,几乎没有谁一年不遇见上几次。城管从李志强光荣成烈士”开始,这个不幸的职业在臭名昭著之外,稍微增添了一丁点风险。因此中国城管也用纳税人的钱增添了大量的暴力技术装备。在对民众实现菜刀实名制的背景下,团伙作案的中国城管无疑具有极大的成功率和安全性,实在不行还有特警武警官军冲锋枪坦克轰炸机等大部队支援,应当说是一支战无不胜的王者之师。

从中国法律上来说,任何人不得对他人施加暴力,否则就构成人身侵犯,触犯法律。所以一般情况下,普通老百姓”都不敢动辄就逮住谁棒揍一顿,哪怕对小偷、对贪官、对网友们恨得咬牙的“范跑跑”。但中国官方的发言人姜瑜曾经无限傲慢地说:“不要拿法律做挡箭牌。”披着国徽的“中国城管是体制的象征,因为他们就有了打人执照。

每次城管打人引发社会事件,结果往往是打人的城管调走”了事。城市是市民的城市,归全体市民所有。市民挨城管的打与业主挨小区保安的打是一个道理。匹夫无罪的孙志刚被活活打死了,收容制度和暂住审查被灰溜溜地取消。城管制度本身就充满非法的倾向,我们面对这个邪恶的暴力威胁,不知还要牺牲多少个孙志刚才有可能解脱。

亚历山大说过,在剑的世界,法律是没用的。我们的社会是一个权力社会,权力是暴力的化身,意味着无情和冷酷,因此权力必须受到严厉制约。在中国,这种不受任何约束和监督的权力不仅导致专制和腐败,更导致暴力泛滥。被剥夺掉权利的无权力者往往成为暴力的施虐对象。美国著名思想家艾因兰德对国家的暴力化和流氓化有过这样的描述:

政府不再是人们权利的保护者,而是成为最危险的侵犯者;不再是自由的保护者,而是建立一种奴役的体制;不再使人们免受武力的威胁,而是首先使用武力对付人民;不再是人们之间关系的协调者和基于社会准则的服务者,而是成为用威吓和恐怖手段控制人民的工具;它不倚仗法律,对社会的支配来源于官僚机构的任意决断。

法律是一种保障权利、制约权力的东西,从来只受无权力者欢迎,而必然遭到权力者的抵制。不幸的是,法律不仅是权力者制定的、裁度的,更是权力者执行的。对他们来说,合法的暴力必然遭到滥用,非法的暴力必然不受制裁。最终形成行政对法律篡夺和僭越。虽然警察群体也在退化堕落,如果说警察是法律的产物,那么城管完全就是权力的产物。对警察你还可以自称公民”,对城管你只是一个“像屁一样老百姓”。如果中国还有希望,将城管的工作交给稍稍更具有专业素养的警察,这是中国城管的必然归宿。城管大队、执法大队这种“武工队”,如同郑州当年大打出手丑态百出的“馒头办一样,是中国权力寄生委”自我增生繁殖的畸形怪胎。

流氓经济史

卡尔波普尔在《开放的社会极其敌人》中说:权力崇拜是人类最坏的一种偶像崇拜,是洞穴时代的遗迹之一,也是人类的一种奴性。所谓“行政执法的城管制度跟劳教制度一样,完全是权力的产物,它的最大特点就是暴力和奴性。

中国城管的历史可以远溯到帝国时代,他们说白了就是流氓的变种和体制化。流氓是一种古老的掠食职业。对流氓来说,他们就是没有任何文化出处和文明背景的人间败类,他们对于他人和社会不会产生任何责任感和罪恶感,这是他们的最典型特征。流氓痞子的历史和中国皇权专制一样悠久,他们是一群不劳而获的社会寄生虫,他们横行于繁荣市井,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投机钻营,活得意气风发分外滋润。破落的贵族韩信也不得不忍受他们的胯下之辱,外号无毛大虫”的牛二即是他们的楷模。刘邦、曹操、朱元璋、蒋介石、张作霖等人物也都出身于这种货色。

流氓群体自古就是社会最不稳定分子。他们小则滋事,如郑关西蒋门神;大则成风起浪,如晁盖宋江,成王败寇。有市井的地方就有流氓。流氓也分为在官流氓和在野流氓。流氓发展进化的结果使一部分流氓在放弃一定的自由之后进入体制,成为体制化流氓。而这种流氓相对来说更有依仗,也更加明目张胆。白居易的《卖炭翁》中描述这种体制流氓: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有明一代,专制皇权为了获得更加不受约束的权力,不仅取消了宰相制度,还组建了凌驾于一切权力、道德和法律之上的锦衣卫和东厂西厂。这种将权力暴力化的路数成为以后中国权力的榜样。在老舍的著名话剧《茶馆》中,每个人都对里面的宋恩子吴祥子印象深刻,他们堪称人渣”的中国代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年日本统治时期声名赫赫的武工队就是传统市井流氓的一个重要历史身份。这些腰胯短枪、黑衣礼帽,骑着单车神出鬼没的民兵武装早已经成为汉奸”的标准形象,张口闭口“太君说了如何如何(类似现在打手们说领导指示”或上级规定)。虽然没有坦克和摩托车,但也算实现了机动化,当时的自行车比今天的皮卡更招摇更奢侈。他们成为日本维持占领区社会稳定的马前卒和主要力量。爱国主义是流氓的最后庇护所”,这些汉奸恰恰总是最为“识时务政治正确”的一批人。

文革之惨烈与市井流氓的推波助澜有很大关系。1983年严打虽然失之过于残酷,但政府对流氓群体的忌惮和焦虑可见一斑。全国各地成立各种名目的社会治安指挥部”、防暴大队“综合治理办公室”等等,将许多社会渣滓纳入体制管理。随着警察体制的改革与完善,那些根不红苗不正的执法人员只得脱下警服,随即又换上另外一套制服。狼披上羊皮还是要吃肉的,流氓从古代到现代都是以剪径绑架敲诈勒索一类掠夺为主要谋生方式,但他们基本以社会最底层最弱小的民众为猎食对象。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叭儿狗:“每一个破衣服人走过,叭儿狗就叫起来,其实并非都是狗主人的意旨或使唤。叭儿狗往往比狗主人更严厉。

2000年前后,以收容的名义进行绑架敲诈成为他们的主流掠夺方式,暂住证”与武工队时期的“良民证一样,成为他们敲诈的主要借口,他们比武工队更狠的地方是常常没收的暂住证,然后以无证”绑架你,由你的家人花钱来赎取。家人交赎金之前,很多人被卖到黑砖窑或砂场、工地,也有不少人被活活打死,不幸的孙志刚因此而留名史册。因为敲诈汽车车主一则有风险,二则冲击了警察的利益,所以流氓们只好将底层失业者作为猎物。相对门店属于警察和防疫等利益集团的势力范围,本小利薄的流动小商贩就成为城管的主要猎物,这些穷人既没有钱也没有社会地位,更没有组织依靠,他们是中国社会最弱小最孤单的人,作为猎物是最理想的。

在这流氓群体体制化的过程中,在中国实行了30年的民兵体制遭到悄无声息的瓦解,民间自发武装被彻底消弭。随着官方控制的保安公司发展壮大,他们和城管武装成为中国仅存的民兵力量,但都被官方严密控制,成为官方权力的暴力后盾,法律因此被完全架空,权力可以任意执法”,并拥有解释权。法律和法院在这一系列社会灾难中完全阙如,权力成为唯一的主宰者。近年来,抢地运动和推土机暴政使流氓群体如鱼得水大显身手。市井流氓的天然优势使其具备接受政府招安的一切有利条件。地方权力的黑化成为中国的普遍现象。在和谐和稳定的旗帜下,市井流氓、泼皮无赖顺利加盟体制,体制也成功地消弥流氓群体引发的社会隐患于无形。所以,“严打”已经成为很遥远的故事,而体制化的流氓摇身一变,已经成为维稳的主要力量,维稳产业的庞大支出早已经超过中国国防支出,中国的暴力经济在他们的推动下日新月异,成为GDP的重要构成,不幸的一面是加剧了社会的暴力化趋势。

流氓政治学与暴力经济学

历史学家汤因比说,每一个文明体制都是由一些先知者用催眠式的精神力量建立起来,他们以这种道德力量来吸引人们跟随和支持,从而获得合法权力。当逐渐平庸化的后继者以维持稳定的权力为目的时,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对大众吸引力,甚至欺骗也无法奏效。这时,权力者就以一种平庸的恶——也就是暴力和恐怖——来威胁镇压人们,逼迫他们服从权力。圣人最终变成暴君,文明变成暴政,权力变成暴力,这样的社会就陷于崩溃的战争状态,民间的新先知诞生,一种精神力量重新凝聚社会,使文明开始重建。

对现代社会来说,意识形态一度成为共产主义国家的精神凝聚力,当意识形态从神话变成谎言时,精神支柱就垮塌了,这些国家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臭皮囊和行尸走肉,权力丧失了道德感召力和合法性,这时就权力就只好为自身的存在而存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权力与暴力的区隔完全垮塌,权力成为暴力,社会陷于战争和无序,崩溃是无法避免了。

对编制自由、数量庞大的城管武装来说,这种计划外准官方的暴力集团与正规官军的暴力集团互为鱼水,以广大民众为假想敌,将传统的牧民之术发挥到极致。如果说官吏集团是牧羊人,他们就是下贱凶恶的牧羊犬,他们眼里没有什么公民”和法律,只有“权力(暴力)”和群众(老百姓)“群众的本来意义就是羊群。周口市长张海钦曾经一语道破天机:在中国除了官是人,老百姓都不是人。他还说过“公检法都是党的打手,叫他们打谁他们打谁”,其实他漏掉了最重要的中国城管。

刘邦以一个市井流氓而一朝登龙,证明了一个流氓绝不可小看。汉初,那个萧规曹随”的曹参叮嘱僚属,千万不要去整顿那些市井流氓,要是把那些流氓逼急了,他们必然要铤而走险。所以,你不让牛二“工作”,他就会去抢银行,甚至造反。李志强砸了崔英杰的饭碗,崔英杰敢杀人;要是李志强的饭碗被砸了,他会接受么?权重之下,还是让他们“工作”吧,而且要发工作服,配专车。如此,用10几亿纳税人的汗水和几千万底层民众的血水泪水,供养起浩浩荡荡的2000多万中国城管。

城管从诸多行为方式上看,其前身的市井流氓特征依然非常明显,这种猴子尾巴的明显是与同属公共执法职业的警察相比而言的。执法大队与城管大队都是非警察的强力机构,而法律只承认警察的职业合法性。对法律来说,司法权与行政权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风牛马不相及的,但中国却有行政执法”这个人妖,这本身就是违法宪法的事情。更无耻的是,与环卫和各种监察一样,所谓的执法大队和城管大队文盲多,法盲就更多。他们凭的就是胳膊而不是脑袋。结果这帮穿制服的流氓工作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而且非常卖力。

当代著名的正义论思想家约翰罗尔斯认为:“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正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一样。一种理论,无论它多么精致和简洁,只要它不真实,就必须加以拒绝或修正;同样,某些法律和制度,不管它们如何有效率和有条理,只要它们不正义,就必须加以改造或废除。”在当下中国,对这些的“走狗,社团权力只是套了个链子,虽然经常咬人,但总算有些利用价值,可以做打手,可以代罪。 “稳定压倒一切”,对政府来说,收留他们,总比让一群野狗扰乱“和谐社会要合算得多,穷寇莫追”就这么变成了“社鼠不熏。事实上,令中国民众叫苦不迭的强拆主力正是这群无所不为的秘密武装。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你可以躲开一头大象,但你躲不开一只吸血的蚊子。在这样的和谐社会”或者喝血社会,人们或许暂时只能学会如何与这种人类公敌相处,如同白居易叹道:苦宫市也!

流氓与体制的未来

美国公民持枪权是民主制度的重要保证和标志,公民持枪权来源于公民执法权,即面对犯罪行为时,每一个公民都有执法的权利,甚至可以采取暴力手段。当然,公民执法权最终还是需要得到法律的认可,法律是唯一的社会准绳。公民执法权体现了一种民主和制衡,这种暴力民主与陪审团制度、媒体监督一起构成对政府权力扩张的制约。

中国城管逐渐向行政执法”转化,试图将暴力合法化,将其培养为政府看家护院的私家卫队,这支地方民兵武装只承认权力,不承认任何法律,也不受任何法律制约,他们的暴力行动并不需要得到法律的最终认可,这使这支流氓武装借助体制获得了法律制裁的豁免权,从而逃逸出了法律制约,成为无法无天的社会公害。

自从从英文中引入新单词“Chengguan”之后,中国城管已经走出中国走向世界了,成为中国第五大发明和世界第八大奇迹。美国著名的电脑游戏侠盗飞车4”(Grand Theft Auto 4)最近新开发出“中国城管的皮肤供游戏者们下载。穿着背后印有中文城管”的制服,游戏的主人公Niko Bellic摇身一变成了横行街头的“霸王。他开着行政执法 ”的新型皮卡车来到中央公园清理流动摊贩。几招儿“黑虎掏心”、白鹤亮翅之后,卖热狗的小贩被打得落花流水,一摊子热狗都进了霸王”的肚子。事实上,中国的城管从来都是采取狼群战术的集体作战,而不是老虎那样的美国式孤胆英雄,Niko身手再敏捷,绝对不如中国一群普通的城管小分队扫荡时那般和谐稳定”。据外媒报道,一年一度的西方万圣节,“中国城管的制服已经和吸血鬼衣、僵尸衣、鬼魂衣、巫婆衣和恶魔衣一起,成为万圣节最为恐怖邪恶的主流道具用品。

对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街头流氓只是过街之鼠和疵疖之痒,他们主导不了一个社会的文明走向。如果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那么城管与流氓都算不上什么庆父,他们不是现实灾难的根源,而只是灾难之一。每一群小流氓身后都有一个大流氓,每一群大流氓身后都有一个更大的流氓,那就是庆父。

正如爱因斯坦所言:强迫的专制制度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所招引来的总是一些品德低劣的人,而且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无赖来继承,这是一条千古不易的规律。在中国传统政治中,芸芸民众向来都被权贵们称为草民”,然而再大的骆驼最后都难免被稻草压垮。“多行不义必自毙”,在社会矛盾日益尖锐,社会乱象四处丛生的时代背景下,虽然中国当局祭起“维稳主义”大旗,但公民维权的“群体性事件”已经呈星火燎原之势。而流氓成性招灾惹祸的中国城管绝对是一种不祥的灾星,他们极有可能点燃中国这个火药桶,到那时,中国城管这根最后一根稻草改变的将不止是中国的街头,而是整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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