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寒窗十六年,今朝始见燕冲天。
心随骏马杏坛上,为国为民育俊贤。
中午,在火车站门前停着一架老式马车,车辕上套着一头皂红大马。体肥肢壮,全身油光发亮,耳如竹签,呈倒八字形伸向天空,眼如金球,闪闪发光,尾巴像大姑娘的乌发,瀑布似的流下,这头马齿龄大约在十五六岁,正值青春年少。
马车旁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车夫,手里拿着马鞭,不停的向着出站口张望。他叫史大公,是奉校领导之命来接新老师的。他是位名人,整个矿山,村镇的男人们,女人们都认识他。矿长,镇长,村长,校长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认识的,因为他们忙着大事,又轻易不出门,即使出门办事,也往往是行走于政府机关。而小人物则不同,他们虽然也终日忙忙碌碌,但大多穿行于市井,混迹于老百姓之间。
“喂,史大爷,你站在这里干吗?”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问。
“接人!“
“还没有吃饭吧,到我家吃块煎饼压压饿。“
“吃过啦,谢谢!“
“史大爷,马车接谁啊,是接新媳妇吗?“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问。
“滚蛋,兔崽子,想吃鞭子吗?“老史边说边扬起马鞭。
“嘻嘻嘻······”小青年笑着一溜烟地跑了。
老史的婆娘前年因病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八、九岁的女儿。曾有人想给他介绍一个对象,他坚定地说:“不要!”他断定没有一个后娘能好好照顾前娘子女的。他视女儿如掌上之珠,处处呵护有加。
“呜呜呜————” 一声长鸣,火车进站了。车刚停稳,车门一开,旅客们便争先而下,像潮水一样向出站口涌来。老史立刻紧张起来,他踮起脚尖,睁大眼睛向站口搜寻。
“喂,老史——” ,只见站口一个大胖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半身子在门外,一半身子在门内,举着手扯着喉咙喊。
“来啦——”老史一见笑容满面,也举起手,大叫一声。
胖子费了好大劲才从门内拔出身来,虽然已是满头大汗,还不忘回头对验票员发两句牢骚:“站口为什么这样小,不能开大点吗?”验票员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为什么?”老史已经一手接过胖子的包,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站口拖了出来。
胖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年青人,有的提着箱子,有的扛着包,只有一个戴眼镜的空着手站在后面。等前几个青年人把包和箱子都放到马车上以后,眼镜才说:“我的木箱还在站内,一个人搬不动,还得请诸位帮忙。”于是胖子请几位身强力壮的年青人返回站内,帮眼镜把箱子连拖带拽的拉了出来,又七手八脚的抬上了马车。大家都在猜,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这般沉重?因为互相还不大熟悉,不大好问,只有各自在心中画着问号。
“到齐了吗?“ 老史问。
“还没有!“胖子回答:”不过乘这趟车的都到了,据说明天还要来一批。“
“好了,我们上车走吧!“老史招呼大家坐上了车,自己也纵身坐到前面车辕上,扬起鞭子,大喊一声”驾 “!皂红马便撒开蹄子欢快的跑了起来。
请你不要小看了这辆马车,连赶车的共载了十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大胖子——一个顶俩,还装这许多行李,其中还有一个大木箱——一件顶五件。比任何吉普车,小汽车装的都多,真是伟大啊,我们的马车!
一阵子忙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坐到了同一辆车上,得互相认识一下了,免得诸位和读者都犯嘀咕。我们的胖子姓马,单字羽。马羽先生是地理教师,住在市内,校领导特意安排他迎接新老师。现在他把青年老师送到学校,三个小时以后,还得乘晚班火车赶回澎州,明天上午还有接送任务。坐在车子前面的是两位政治老师,在我们的国家处处都要政治挂帅,不过今天绝对不是领导的刻意安排,而是凑巧。他们两个中,有络腮胡子的姓汪,名月轮。另一个老是挺着胸脯,圆脸膛的姓康,名安泰,他们两人都是来自江南大学。坐在两旁的,左边两个是一男一女,男的叫皇白,女的叫柳红,他们都是南方人。右边的两个,瘦高个的叫诸丘山,无锡人。戴眼镜的——就是那个带着大木箱的,叫施惠雨,淮阴人。左右四个人都是平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坐在车后的三个人,一个浓眉宽肩,姓许,名台成,桃源县人,毕业于金陵体育学院,自然是教体育的了。另一个大眼睛,尖下巴的,姓印,名甲岩,句容人,是教物理的。还有一个,就是马羽老师了。因为天气热,又兼旅途劳累,不便多作介绍,至于各人详情,请读者以后慢慢往下看。马车出了矿山,穿过了黑松林,上了排洪道大桥,下了桥,沿着东山溪直奔东山中学。车上的青年们,刚从城市大学毕业,踏出校门,走上社会,进入广阔的天地。就好像池鱼进入了大海,笼鸟飞上了天空,欢快的游,尽情的飞,说啊,笑啊,声音伴随着溪水声,马蹄声在田野里激荡。青年们在说笑着,马车在前行着,溪边是两行高高的白杨,路边是一块块绿油油的玉米,青蝉在树叶下悠悠的唱,野鸡在草棵里咕咕的叫,谁家鸭子在溪水里啄食,何人山羊在沟底下吃草。
“驾,驾!” 老史吆喝着牲口,随手在空中”叭叭“的甩了两鞭,车轮便轰隆轰隆地飞转起来。鸭子伸起脖子望了望,继续在水里觅食,山羊抬头看看,”咩咩“两声作为回答,仍旧低头吃草。它们都认识史大爷,互不侵犯,相安无事。
青年们在热烈地议论着,独有眼镜在沉思中,他完全被这大自然地风光迷住了,好像进入了陶渊明的田园境界。他在捕捉意象,推敲诗句。因此,马车快到校门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学校的门有些特别,开门时,好像没有请风水先生看过,弄得南门不像南门,西门不像西门。西门开在西南角上,南门开在东南角上,西门是正门,通向市场,通向车站,师生出入皆由此门。南门开在东南角上,通向教工家属宿舍,仅供教职工上下班方便。所以社会上有好事者嚼舌头说:“东山中学的门是左道旁门。”
老史的鞭哨声和马车的隆隆声早就惊动了学校的领导。等到马车将近校门时,领导们已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笑脸恭迎。
“吁——”, 老史轻轻吆喝一声,让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青年们见状纷纷跳下马车,领导一见也连忙上前一个个握手,并且一个个连声说着 “欢迎, 欢迎 ······。”在“欢迎” 声中大家相拥着进了校门。青年们立刻感到像进了一座园林。
在大门的右边有两间房子,是打钟人住的。在大门的左边也有两间房子,是传达室。对着校门是一条通向教学区的石子路。路两旁是高耸的法国梧桐,凉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好像都在夹道鼓掌欢迎。树枝间鸟儿们在飞来飞去,向青年们呼叫着”欢迎,欢迎······。”路的右边是东山中学的大菜园,这是全市其他学校所没有的。他们不是不想有,是没有条件有。菜园里有波浪卷的大白菜,有横七竖八像枕头一样躺着的毛冬瓜,有像戴着小红帽似的朝天椒,还有一呼它的名字就会咧嘴笑的茄子,还有大半截露出地面的青青的红红的东山中学有名的大萝卜。
还有一处得先介绍一下,好让劳累一路的马和车夫先休息休息。不要让其总跟在众人的屁股后面。在大门的右边,菜园的西边有两间小房,是车夫和他的女儿住的。还有两间棚房,是属于马和马车的。在马房和菜园之间有一口井,是为饮马和灌园开凿的。
沿着法国梧桐大道往前走约三十米,路的左边便是学校厨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以食堂里便早早地散发出了菜肴香味,令一路劳顿的青年们感到有些肚饥。但谁也不好意思说。只是瞅了一眼,便走了过去。
青年们跟随校领导走到了教务处的隔壁——会议室。会议室里早已打扫得窗明几净。几个女同学正在往桌子上摆着水果——桃子、苹果、葡萄——全是东山中学品牌。她们见来了许多青年教师,连忙转过身来,退向两旁,一个个笑容满面,垂手而立,静待领导发话。
“同学们,快端水,拿毛巾,让老师们洗洗脸,凉快凉快。” 教导主任指挥着,自己也跟着动了起来。我们的教导主任姓万,名宝珍,是位女同志,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生得明眸皓齿,颀长的身材,行动轻快,一看便知是位精明强干的人。
“同学们,快倒茶!“团委书记胡新宪也跟着忙了起来。胡书记,二十多岁,虽然身材不高,但声音宏亮,精力充沛。讲话每到激情洋溢的时候,就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一梭子,”嘟嘟嘟——又一梭子。“令对方无暇还手。所以有调皮的学生送了他一个外号”机关枪“。青年团是青年之家。今天迎接新老师到校,况且来者当中还不乏共青团员,所以团委书记不能不来。
待青年老师们都洗漱之后,教导主任便招呼大家一一落座。团委书记热情地请大家品尝水果,而且特别申明“这都是学校自产的” 。
此时,一直在听胖老师马羽汇报情况的校长也中断了谈话,转身坐到桌边来。校长姓果,名正。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鬓角已见稀疏白发。
团委书记见众人已经就坐,校长已听完汇报,便请果校长讲话。于是一阵掌声过后,校长便打开了话匣。像所有这类会议,所有这类情况一样,他先对青年老师的到来表示“热烈地欢迎,由衷地高兴。”高兴以后,便开始简介学校的情况。这些“情况“作者在没有经过校长的许可下,已经在“楔子”中先作了介绍,所以这儿就略而不书。介绍学校情况以后,便请总务主任对老师们的食宿安排作简单说明。总务主任一听,便立刻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这位主任姓惠,名立孝,长方脸,红面孔,像关云长的兄弟,看上去,也年近五十。他先按名单对住房作了分配,而后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月的饭菜票,票证已事先包好,并且写上了数量和姓名。不用多问,一看便知。最后,他特别关照,如谁有困难,可在会后向他提出,尽力给以解决。主任的话不多,但干净利索,明明白白。
欢迎会进行到这里,大家都在左顾右盼,政治挂帅的在哪里?校长好象看穿了人们的心理,便告诉大家,党支部书记和秘书还在市教育局里,继续索要新教师。此外,还有两位副校长住在市里,因年龄较大,又未到开学时间,故尚没有到校。
会后,校领导带领老师们,拿着行李,一个个安排住进宿舍。宿舍早已打扫干净,板凳,桌子,床铺均已安排停当,两人一间,不挤不闹,宽敞舒适。
新来的老师大都已经安顿下来,只有那个戴眼镜的施惠雨还坐在大木箱前,怔怔地发愁。领导见状,上前用手搬了搬,箱子纹丝不动。于是吩咐总务主任,叫上两个工人,拿着绳子、扁担把木箱送到宿舍去。偏偏这位老师被安排在家属宿舍的房子里,从会议室到宿舍足有五百米。工人们来了,用绳子把木箱捆上,穿上扁担,弯下腰,两人一挺身,木箱却赖在地上,没有起来。他们有点小看这个木箱了,直了直腰,看一看箱子问:“这里装的是什么啊?”
“书!” 眼镜回答。
“全是书吗?“又问。
“是!“又答。
“好像有石头似的。“工人们开玩笑地说。
“没有!“眼镜认真地否定。
“书怎么会这样重?”工人们有些怀疑。
“知识是重的!”眼镜认真地说,不像是开玩笑。
“好,再重的知识我们也能抬起来。”工人们似乎有些开玩笑。
于是两位工人再一次弯下腰,大喝一声“起——”,果然把知识抬起来了。不过从学校里到宿舍,他们整整歇了五次。
书进了宿舍以后,因为地方小,又没有书架,只好仍躺在木箱内休息。
木箱内的书,具体有哪些,别人都不知道。据眼镜自己说:三教九流,古今中外都有。古代有《易经》、《左传》、《论语》、《孟子》、《诗经》、《楚辞》、《史记》、《汉书》;现代的有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巴金的《家》、《春》、《秋》、茅盾的《子夜》、鲁迅的《呐喊》、《彷徨》;外国的有《莎士比亚全集》、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托尔斯泰的《复活》、普希金的诗集,高尔基的《母亲》等等。甚至连《柳庄相法》、《本草纲目》都有,就连1946年上小学时的油印课本还保留着,据他说,那是他的启蒙课本,又是解放区印的,所以很有保存价值。但别人都说他是“敝帚自珍”。
这些书中有很多都是别人舍弃的敝帚,有的是在乡村收集的,有的是在旧书摊上购买的。他的家庭比较贫寒,本来无钱买书。但他太过于爱书,于是他硬将学校所发的每月2元钱积攒了去买书,有时为了买书宁可饿着肚子,四年下来竟然积累了一千余册书,所以同学们都说他是 “书痴。”
“书痴”在毕业时,宁可丢掉碗盆、床席,却不愿丢掉一本书。他竟然跑到商店里花了两元钱买了一个废弃的包装木箱,把书统统塞进里面,这也就是木箱所以那么笨重的原因。木箱从平江乘火车到澎州,再转车到矿山车站,而后坐马车来到学校,一路上不仅“书痴”劳力伤神,就连别人也跟着受累。现在终于到家了,“书痴”看着木箱,美滋滋的,完全忘掉了一路上的麻烦。在瞑目沉思之后,他低声吟出了一首诗:
人道吾痴吾不痴,诗书与我命相依。
愁来读它排忧闷,饿后持其疗苦饥。
自然“书痴”以书为乐,乐在其中,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现在我们该腾出手来,介绍与书痴同寝室的另一个老师。这个人就是前面所说的诸丘山,细高个子,长方形的脸,中间有点凹,像鞋拔似的。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诸老师绝对是个好人,而且多才多艺。不仅语文学得好,还会书法、篆刻、棋道、胡琴。这次来校,除行李以外,还带来一把胡琴,当然比木箱可轻多了。
在进了宿舍以后,诸老师就把行李打开,取出被褥铺好床,而后拿出几根钉子,到屋外找了一块石头,在墙上楔了两颗钉子。一颗挂上了胡琴,一颗挂上了书包。而后他又取出一根绳子,在外间墙上左右各选了一个点,再楔上两根钉子,拴上一根绳子,既可挂衣服,又可挂毛巾。所有这些,好像他早有考虑,早有准备。做完自己的事以后,他又转身对“书痴”说:“老施,这里还有几根钉子,你也楔上两根,挂挂东西。”
这时“老施”——也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书痴”,刚刚吟完了诗,一听诸老师的话,便连忙站起身来,取过钉子,拿过石头,在床边的墙上,楔了起来。他知道,大木箱是没有办法挂的,所以只楔了一根,留着挂书包。
看着“书痴”楔好钉子以后,诸丘山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六点钟了,想想总务主任说的开饭时间,便对“书痴”说:“到点了,吃饭去吧!”于是两人出了宿舍,锁上门,向食堂走去。
进了食堂,看见同来的新老师们已经在那里开吃了。
今天食堂做的是红烧肉、炒三丁、麻酱蒸茄子。后两种他们在平江大学里从未见过。至于红烧肉,在三年自然灾害时,也是极其罕见。记得有一次吃红烧肉,班上有位同学一进食堂见有红烧肉,便惊喜地大叫一声:“啊,今天吃红烧肉呀!”这一句简直比马雅科夫斯基的诗句还令人激动。虽然每位同学只有一块肉,但也聊可安抚一下肚中的馋虫。今天,虽然困难时期过去了,红烧肉已不稀罕,但其香味还足以诱人。
食堂的师傅们见来了这么多新老师,都十分高兴。一个个笑容满面,十分殷勤。又盛菜,又装饭,服务周到,不厌其烦。使青年们真有回家的感觉。
晚饭后,天已近黑。诸,施 二人一起回到了学校宿舍,开始洗脸、刷牙、洗澡、泡脚。说是洗澡,其实是擦澡,因为学校无澡堂。说是泡脚,其实是用冷水洗脚,因为他们还没有买暖水瓶,无法到食堂提开水,好在天气热,水不冷。
吃完饭,肚不饥了,擦完澡,身上舒服多了。他们打开灯,都坐到床上,商量明天到街上买些日用品。但这荒山野村,却又不知街市在哪里,也不知道附近是否有商店。两人我问你,你问我,都不清楚,只好约定明天早饭后一起上街,准确地说是一起去寻街。
说完了话,诸丘山从墙上取下了胡琴,调了调弦,定了定音,便拉奏起来。曲调是《赛马》。只听欢快的琴声,清脆的马蹄声,不断地从窗户飞出,飞向夜空,飞向远山。窗外正是东山溪水流经的地方,只是隔着一道围墙,无法接近。不过,可以清楚地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时而高唱,时而低吟,有时还听到溪边青蛙的鸣叫,树上鸟儿的扑腾,不知它们是受室内琴声的干扰呢,还是要与琴声唱和。
两位老师,一个在拉,一个在听。一曲终了,他们都感到有些累了。虽然时间才刚到九点,要是在学校,他们还在学习。不过这两天他们确实有些累了,前天下午,他们从平江乘火车,昨天上午到了澎州市,中午,市教育局领导把他们安排住进了局招待所,晚上,东山中学的书记到了住地,和他们这批青年老师拉起来家常。这位书记姓尤,官名天罡,四十六、七岁,很热情,也很健谈,从他所在的学校,谈到澎州市其他各个学校。说来说去,还是东山中学好,好就好在兼有城市中学和农村中学的两重优点。从教育局的领导谈到了学校的领导,谈来谈去,他的资格颇老,老就老在解放前他就是某解放区的革命干部,澎州解放后又是教育系统五人接收小组成员。青年们听了,便肃然起敬。特别是听到他说,在抗日战争时,身上被鬼子一颗子弹穿了四个窟窿。青年们都睁大了眼,觉得他们的书记简直是大英雄。读者们,你们知道吗?毛朱时代出英雄。那个时代,青年们最崇拜的就是英雄模范,最追求的是思想进步,是入团入党。不像现在,有许多青年在追歌星,追影星,由此还产生了许多“粉丝“。据说,去年有个追星的女孩,抛弃学业。追随一个歌星的足迹,从南到北,想和这个歌星近距离接触。父母急了,变卖家资,又到处追寻女儿,后来追寻到了,但女儿却死活不愿回去,扬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结果把父亲急死了。即使死了父亲,女儿也不回头。这种追星精神比当年青少年追慕英雄模范疯狂多了。
尤书记海阔天空谈了将近两小时,末了,嘱咐青年们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安排一位姓马的老师接他们到校。但没有说东山中学离市区几多路程,青年们也没有问,心想,既然叫澎州市东山中学,肯定不远。
青年们的热情被点燃起来了,巴不得立刻赶到学校报到。遗憾的是没有向书记问清学校地址在哪里,向哪个方向走。没有办法,只好等明天姓马的老师来领了。
但大家仍然睡不着觉,都在想尤书记那四个枪眼在什么地方?鬼子是怎么打的,怎么会一枪穿了四个枪眼?青年们谈论着,并且作了几种推测,但是最后还是拿不准哪一种是合理推测。后来大家累了,猜想也就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结束。
现在,诸、施二位老师都躺下了,但却迟迟不能入睡。诸丘山又想起了昨晚尤书记的谈话,又想起了尤书记身上的四个枪眼,究竟是怎么打出来的。想着想着也就入睡了,嘴里还低声的嘀咕“怎么打的,怎么打的······?“
施惠雨则在想,中午从矿山往东山中学来时的一路上的所闻所见:得得的马蹄,滚滚的车轮,块块的玉米,棵棵的白杨,缓缓的流水,悠悠的蝉鸣,鸭的高歌,羊的低鸣,还有学校里的果木菜园,领导们的笑脸,一幅幅的画面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像是一只只小鸟要从脑子中飞了出来,关都关不住。于是他决心把它写下来。想到这里,他坐起身,拿出笔,铺开纸,便写了起来,此时诸丘山已经睡着,嘴里也不再嘀咕了,他兴奋不已,连续写了三首绝句:
一条棉被两身衣,唯有书箱大出奇。
害的车夫流汗雨,无何我亦愧随之。
得得马蹄行似龙,车轮滚滚到东中。
参天桐树闻蝉语,瓜果满园香正浓。
校长闻声出校迎,团干主任笑盈盈。
葡萄串串甜如蜜,领导关怀处处情。
写罢,掷笔,施惠雨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