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做官去,三餐自主张。
食衣皆简朴,不比昔时强。
史维华特地到史圩大队去看望钦航大爹。史钦航住在大队牛棚隔壁的一间草房里。维华进门一看,里面光线很喑。只见钦航大爹正坐在床上,端着碗吃早饭。他见维华从门外进来,便惊讶地问:“一大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爹,不早了,估计现在都有八、九点钟了,你怎么才吃饭啊?”维华问。
“早晨起来,我到各个生产队看了一遍。一圈下来就迟了。”大爹说。
维华仔细看看屋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不整齐的碗碟。桌子一头支了一个土灶,灶上有一口锅,里面煮的是南瓜稀饭。便问:“大爹,你就是这么生活的啊?还得自己做饭啊?”
“是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爹笑着说。
“你这生活太简单了,连个咸菜也没有啊?”维华问。
“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大家都这样,我能特殊吗?咸菜从家里带来的吃完了,下次回家再带点来。”大爹淡然地说。
“你最好请人帮忙做做饭,自己也少累些。吃饭也及时些。”维华建议说。
“孩子你说哪里话啊,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出身的人,什么时候使用过人啊!千万不能跟地主资本家学。”大爹笑着说。
“ 这是工作需要,又不是压迫剥削。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生产队派个人帮忙做饭,给点工分,也算劳有所得,谁也不欠谁的。”维华说。
“那也不行。我还是自己做着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做,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吃。无所谓,反正没有什么大事,急事。农村就这样,不像工厂、学校,得按时上下班。”大爹说得很坦然。
正说着话的时侯,门口跑过一群小猪,后面还慢慢地走着一头老母猪。
维华好奇地问:“这猪是私人的,还是大队的?”
“这是小庄生产队的,大队谁来养猪啊?”大爹说。
“你们大队也还准许人们养鸡养鸭,养猪养羊啊?”维华问。
“允许啊!”钦航大爹说。
“你不怕上级再批评你搞资本主义啊!”维华知道大爹是因为在史渡搞养殖业被拿掉大队书记职务,发配到史圩大队当主任的。怎么还不接受教训,依然故我。所以替他捏一把汗。
“我不怕,我不相信,养几头猪,几只鸭子就变成了资本主义。老百姓没油、没盐、怎么生活啊!供应又跟不上,让老百姓自己想法,搞点副业,换点钱。过年过节,生产队宰头猪,大家分一分,既不要国家负担,老百姓又高兴,为什么不能搞了。我史钦航决不染指,不吃他们一个鸡蛋,不分他们一两猪肉。我怕什么。共产党是为老百姓着想的,当初革命,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现在国家处在困难时期,就得干群一条心,上上下下共同努力,想方设法渡过难关。我是为老百姓,我有什么怕的。不让我干,就算。让我干这个主任,我就得考虑老百姓生活。农村干部,一无工资,二无车马,干不干无所谓。”钦航越说越激动了。
“右倾不行,左倾也是害人的。我最反对走极端。”他余怒未消,又说了几句。
维华听了,感到很震撼。大爹虽然年近半百了,但还像当年那个儿童团长,还像那个出生入死的游击队员。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啊!”
维华和大爹说了一会话,看看天已不早,怕耽误他的工作,便告辞回家。大爹说:“谢谢你,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我。”
“大爹说哪里话啊!我和维善、学祥、维营几个人都是你一手送学校上学的,你是我们的引路人。”维华感激地说。他确实感激大爹有远见,不的话他如何能上大学。
大爹笑笑说:“这不是我给你们引的路,是共产党,没有共产党,穷人不能翻身,哪还能上学,哪还能做工人,当干部。听说维营现在都当上海军排长了,我真高兴。”
钦航大爹仍然显得那么年青,那么有活力,那么快乐。
维华回到庄上,迎头碰见宝银老太奶手里提着篮子。便问:“太奶奶,你到哪里去啊?”
“我到你大爹那里看看,几天没回来了。不知有没有吃的,我送点东西过去。”
太奶奶一个闺女,一个儿子。从小到大都当作两个宝贝看护着。她和宝银老太是当下史圩乡姓史中辈份最高的两个人。所以到哪里都被人称呼“老太太”。
“太奶奶,我刚从大爹那里回来。”维华说。
“他还有吃的吗?”太奶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有,南瓜煮稀饭。”维华不加思索地回答。
“我就担心呢,这样穷凑合怎么行,要把身体搞垮的。”老太太皱起愁眉。
“太奶奶放心,只是那里没人给做饭,早一顿,迟一顿,生活没有规律。”维华的话又有安慰,又有担心。
“我正想怎么办呢!不的话,我去给他做饭。不过,家里还有孙子要照看哩。真是愁人!”太奶奶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孩子,我不和你说了,我得看你大爹去。”
维华回到家里,想起假期快结束了,便拿起笔给乔贵沣写了一封信,约定他提前两天一同返校。他想顺便一同到南京看看。写完了这封信,他又给镇江谭学珍写了一封信,问问假期情况,有没有阅读《楚辞》。
儿是母亲心上肉,出家几里亦怀思。
关心身上冷和热,又怕缺粮饿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