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春节近,户户忙过年。
脚板冻张口,心同玉石坚。
祝安率领的史圩乡民工,于春节前三天休工回家。他们每人带回了在河工上节省下来的四十斤米面,过年也不愁了。
由于冬天经常在潮湿冰冷的河塘干活,又没有棉鞋穿,祝安的脚底裂了一道道血口。张大娘见了,心疼得掉泪。她天天用热水让他泡脚,替他抹蛤蜊油。祝安说:“不要费心了,过了年还得去,还得裂。与其好了再裂,还不如让它这样下去。没关系,这种日子我自小就过过了,不信,你看我这脚板。”
说着,祝安把脚伸到张大娘面前。大娘一看,脚面又粗又糙,像灰麻布一样;脚底又黑又硬,像老树皮一样。道道的沟纹像一道道山芋沟,像一道道岁月的痕迹。分不清哪是纹路,哪是裂的口子。大娘叹息道:“几十年来,你太受苦了。”
同时她也想到自己的悲苦童年,禁不住流下泪来。祝安说:“你看,流什么眼泪啊?脚板裂几条口子算什么事。”
他不知道张大娘此时的心情。
“你是带队的,年龄又大,不能动动嘴,少干一点吗?”张大娘劝他说。
“你不懂,共产党干部不是官,是为群众干活的,不能光动嘴不动手,要处处以身作则,和群众同甘苦,共进退。”祝安回答说。
大娘责怪说:“你总是这样实在,几十年了,出生入死,脾气一点未改,真是从小定八十。现在年纪上身了,过了年就五十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侯那样,一马当先冲在前了。”
“到了新社会,我感觉越活越年轻了,越干越有劲了。年纪大没关系,小车不倒只管推。你放心,等到冲不动了,我就不干了。”祝安回说。
维华从外面玩耍回来,祝安把他叫到跟前,问他这学期考得怎么样。维华汇报说:“数学考了95分,语文考了100分,自然知识考了98分。”
祝安说:“还算可以,以后要争取每门都考100分。”
张大娘插嘴说:“你觉得那么好考啊!我认为这个分数已经很好了,吃饭还会掉饭粒哩。我想不能光让他读书,还得练练说话本领。整天闷声不响,抱着书像书呆子一样。祝大爷家姜大娘说了,大毛像个大姑娘,一说话就脸红,这样不行啊!再好的鸟,不会叫不行。我认为这话有道理。”
祝安转过脸问:“大毛,你为什么不肯说话?”
“有事就说,没事不说,不能浪费语言。”大毛回答。
这最后一句,祝安和大娘都不甚理解,心想这小子读了几天书,就玩起什么语言来了,便问:“什么叫语言?”
“语言就是说话,说不必要的话,就是浪费语言。”大毛向父母作了解释。
祝安听了,觉得儿子说得也对。不必要的话,说了也没用,反而浪费时间。他自己平时开会也不多说,有什么事说清楚就行。传达上级指示,也是原计原味,说完就了。货真价实,不带一点水分。这和儿子的观点差不多,所以对此他也不再提出什么要求。
这年1月20日县政府召开全县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大会,强调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欢迎向政府提出宝贵意见,批评也好,建议也好。今后重大的事情,都由政府和群众商量着办。新政权刚刚建立不久,旧社会的许多丑陋的东西还存在,国民党的残渣余孽也还分散隐藏在各个角落,时不时还会出来捣乱。政府一方面抓生产建设,保障人民的生活;一方面还得抓社会治安,维护社会秩序。县委许书记和王县长等忙得不可开交。天天不是找人谈话,就是下乡访察民情;不是开会,就是研究工作处理事情。
一天,营门区忽然上报有土匪抢劫。县政府闻讯,立即派出巡警大队前去追剿,结果捕获了30余个国民党残匪,缴获20余支枪。见此情况,王伟叫来了侦讯科科长王前。王前就是当年隐蔽在巴集日伪鼻子底下的王鞋匠,他为党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对打击敌人、解放巴集起了巨大作用。解放后,他被调到县侦讯科,也公开了身份。他和王伟、史金玉早就熟识,早就成为战友。王伟对王前说:“看来敌人仍不死心,他们还在寻找机会捣乱。现在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不好对付。你要组织力量,一方面分析敌情,明查暗访;一方面发动群众,检举揭发,让他们无处藏身。”
王前听了以后,表示立即行动,保证社会安定。
由于去年夏秋之间运河以北闹水灾,开春之后,多处饥荒。淮泗县政府急向省政府汇报情况,请求赈济。省政府得知后,立即从江南调运粮食到苏北。并指示继续搞以工代赈,一面解决民食,一面组织民工继续完成导沂工程。
汪集区政府考虑到史圩乡政府工作和祝安年纪大,便不让他再带领民工去沂河工程,而改派別人带队。让祝安在家抓生产,抓救灾,抓治安。
祝安把上级拨下的救济粮按情况分到各村。强调实事求是,不准弄虚作假。要做到先救急后助贫,先群众后干部。干部不准搞特殊化,违反的立即查处。
史圩乡曾有道会门组织,抗战时被取缔过。国民党统治时又死灰复燃。他们经常传播谣言,搞迷信活动。经上报县政府批准,勒令他们限期解散。其成员集中起来,由史仰居书记办学习班,进行教育改造。
8月中旬中央人民政府颁布了《婚姻法》,明确规定,废除父母包办婚姻,提倡婚姻自由,男女自主。规定结婚年龄最低为男20岁,女18岁。严禁童婚,重婚。实行一夫一妻制。婚姻法一经公布,社会上男女青年一片欢呼,对童婚不满的,纷纷提出退婚,解除婚约。
维华姨奶家解放前给儿子娶了童养媳,《婚姻法》公布后,乡政府派人去做工作,要他们家解除婚约,还女孩自由。姨奶说:“这好办,团的不行(当地叫童养媳为“团秧媳”),让它变成长的。马上结婚。”
“年龄够吗?”乡干部问。
“够了!”姨奶肯定地回答。
反正那时候也没有户口本查证。不过看个子,两个孩子都不矮。
“女孩愿意吗?”乡干部还是不放心。
“我愿意!”没有等姨奶回答,女孩却抢先回答了。
“只要双方同意,我们也就不管了。”乡干部们说。
肃清反革命,民众始安宁。
颁布《婚姻法》,青年赞热情。